李靖手持玲珑舍利塔站在云端,疾风鼓动身后的大氅,发出猎猎声响。他面『色』阴沉,目不转睛看着脚下的雄伟山脉。/p
这座塔他已经整整托了一千年。/p
当年哪吒出世的时候,李靖便将他视为妖物,时时提防处处担心,生怕他会给自己带来不幸。结果哪吒还是捅了龙窝,导致水淹陈塘、生灵涂炭。即便哪吒刮骨剜肉偿还父母恩情,平息了龙王怒火,却始终无法令他释怀,在他的眼中,哪吒仍旧是个祸害。/p
得知百姓在翠屏山上建了哪吒行宫,他便越发恐惧,带人上山遣散香客,鞭打金身,还把行宫烧成灰烬,令哪吒几乎魂飞魄散。哪吒重生之后找他索命,追得他上天入地,狼狈不堪,若不是危急时刻燃灯道人以佛塔镇压,恐怕他早就沦为哪吒枪下亡魂了。/p
哪吒虽然明面上叫他一声“父王”,但他心里清楚,他们父子之间的恩怨不可能就此化解。千百年来,哪吒一直规规矩矩,未曾有过出格举动,可他还是每夜噩梦连连,不能安寝。/p
梦里,哪吒提枪追杀自己的情景历历在目,他几乎能够感到火尖□□穿喉咙的冰凉触感,看到随着枪尖拔出而喷涌不止的鲜血。哪吒冷酷的笑声在他耳边回『荡』,如同毒蛇般啃噬他的神经,一切的一切,都令他备受煎熬。/p
“天王唯有放下宝塔,才能缓解手臂痉挛之症,否则就算小神开再多活络筋骨的『药』方,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啊!”/p
医仙的话他不是不愿听,但只有把玲珑塔托在手里,他才感到心安,他也只能从佛塔里寻求安慰了。/p
这日清晨,他被一阵嘈杂的铃声惊醒,睁眼一看,却见案头的玲珑舍利塔上金玲『乱』撞,数尊佛像泪流不止,不觉惊出一声冷汗。/p
就在他不知所措之际,仙仆突然来报,说是太乙雷声应化天尊王灵官和太白金星登门求见。/p
与二仙同来的还有黑白无常,他们低着头,你请我让磨磨蹭蹭,都恨不得躲在对方身后。/p
进得花厅,王善开门见山道:“天王可知翠屏山夺魂一事?”/p
李靖微微一笑:“略有耳闻。灵官今日拜访,莫不是案子进展遇到了麻烦?”/p
“确实遇到一点麻烦,特来向天王请教。”/p
“愿闻其详。”/p
王善向黑白无常使了个眼『色』,黑白无常推搡片刻,白无常开口说道:“那日我与无赦兄前往陈塘关勾魂,不想碰到一个女孩儿,约莫六七岁上下,也不知施了什么妖法,抢走魂魄不说,还把我的招魂幡给折断了。我与无赦兄追着她一路上了翠屏山,眼看就要将她擒住,谁料她竟祭出一件厉害法宝,不但熔断了无赦兄的缚魂链,还差点把我们也吞噬了。”/p
王善道:“那法宝长得什么模样?”/p
白无常搔搔脑袋:“好像是一根三尺来长的短杖,一头尖一头圆,中段雕有三张人脸,转动时忽笑忽怒,十分古怪。”/p
王善取出一件金灿灿的法器,问道:“可是这件法宝?”/p
白无常一叠声道:“对对对,就是这件!这东西发光时还会唱歌,可渗人了!”/p
王善纠正他道:“是梵唱。”又问:“那女孩儿是什么来历,怎会持有佛门法器金刚降魔杵?”/p
黑白无黑白无常对视一眼,皆摇了摇头。忽然,白无常一击掌道:“无赦兄,你可还记得那个往自己脸上贴金的道人?地府中查无此人的那个!”/p
黑无赦眉头一拧,旋即做恍然大悟状:“不错!我们兄弟二人在云雾峰下疗伤时,一个脸上镶金的怪人突然跑了出来,,也不知是被谁所伤,在我们面前足足滚了一个时辰。后来,那抢魂魄的女娃娃和她的同伙也来了,跟怪人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像什么‘他的魂魄就要散了,是阿哥的红莲之火’‘我三哥不会『乱』杀无辜’之类。怪人见求救不成,便对那女孩儿痛下杀手,谁料反被这件法宝烧成一堆灰烬。”说话间,目光转向金刚降魔杵,惊恐之情表『露』无遗。/p
王善道:“如此说来,那女娃娃有三个哥哥,一个与佛门有关,一个与红莲有关?”/p
黑白无常似乎明白了什么,一齐看向李靖。/p
看到金刚降魔杵时,李靖已是心头一震,待听完黑白无常的陈述,心中又是一震,额头也渗出一层薄汗。/p
五百年前,长子金吒助阵天庭时,用的便是金刚降魔杵。夺魂伤鬼案发生在翠屏山,三子哪吒的行宫就建在那里,而盗魂者又自称有三个哥哥,种种巧合彼此交织,难怪王灵官会有所怀疑。他到底混迹官场多年,很快便恢复常态,反问道:“莫非灵官认为盗魂者与我李家有关?”/p
王善端起茶杯润了润嗓,慢条斯理道:“我只是陈述事实,是与不是,天王心中自有定论。”/p
“岂有此理!”李靖再也按耐不住拍案而起,斥道:“我李家皆是得道成仙之人,怎会做那拦路抢劫,伤天害理之事?你单凭一件不知从哪捡来的法器和黑白无常的一面之词,就想诬陷本王么?”/p
“不敢。本官只是好奇,为何失窃的魂魄会出现在云雾峰顶的宅子里,而令郎哪吒为何要阻挠本官查案。”王灵官面无表情盯着李靖的双眼,仿佛要窥透他的内心。/p
二人锋芒相对,已是一触即发。/p
太白金星见状赶紧出来劝架:“天王息怒,灵官息怒!容老儿说上两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