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的风带着一丝腥甜,山林草木躁动不安,飞禽走兽偶有出没,亦是一副饱受惊吓的模样。/p
金吒按下云头,行至凌云渡口,便听身后莺声燕语,笑作一团,甫一回头,险些被蜂拥而至的天女们撞个满怀。/p
花丛中,山涧里,天女们呼朋引伴,嬉笑玩闹,快活得如同刚出笼的小鸟。/p
看清来人之后,天女们纷纷低头合十,恭恭敬敬赔了个不是,而后提起裙摆,赤足踏上连绵雪浪,往云海深处跑去。/p
就在金吒一头雾水之际,一个温和的声音忽然响起,遥遥似在天际,却又清晰无比:“两日前,燃灯佛祖从东方度回一位菩萨,就住在摩云崖顶。听闻那位菩萨容貌俊俏,身材颀长,与西天神佛截然不同,天女们多半是因为好奇,所以跑去围观了。”/p
金吒浑身一抖,似乎想起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p
“灵山好几百年不见新人,天女们热情些也属正常。”/p
蔼蔼云海上,一叶竹筏缓缓驶来,掌舵的女子一袭青衣,姿态婀娜,手中竹竿轻轻一送,竹筏便如鱼儿跃海般飞向渡口。/p
那竹筏来得极快,眼看就要撞上堤岸,女子提起竹竿,蜻蜓点水般往青石板上一点,竹筏便横了过来,悠悠停住。/p
“吾友,我来接你了。”/p
那女子容貌清丽,见之忘俗,只是眼神太过锐利,仿佛能够洞悉一切,倒让人生出几分敬畏。正是文殊菩萨。/p
确切的说,是文殊菩萨的女相——妙音天。/p
菩萨皆有力量与智慧两种威势,闲暇之余,文殊菩萨总喜欢以女相示人,唯有斩妖除魔之际,才会显现男相。/p
闲暇之余泛舟云海,聆天地清音,悟无上智慧,悠哉悠哉,妙趣盎然。/p
金吒与他相交千年,自然知道他的脾气,当下也不多问,轻轻一跃,上了竹筏。/p
“今日的灵山,似乎格外热闹。”/p
“这算什么,前两日发生的事情才叫热闹呢。”/p
竹筏离开渡口,随着云波上下起伏。妙音天放下竹竿,坐在船头,任由船儿自行前进。/p
“入我释门者本应四大皆空,断绝红尘,可那位新来的菩萨……与那菩萨同来的还有一个玄衣男子,使一柄丈八长刀,从山脚一路砍到山顶,途中不知伤了多少罗汉尊者,金刚揭谛,就连燃灯佛祖都险些被他砍了。后来多亏那位菩萨亲自动手,这才将男子制服。男子走后,那位菩萨似乎十分伤心,终日呆在摩云崖顶不肯下来,如今的摩云崖,诸佛无法靠近,还真是叫人头疼呢。”/p
“……”金吒顿时风中凌『乱』,暗道:“度人成佛弄得跟强抢民女似的,妙音天你确定自己说的不是人间话本?”/p
仿佛猜出他的心思,妙音天掩嘴笑道:“吾友,现实远比话本来得精彩,否则九天神佛,幽冥邪魔,也不会被这红尘吸引,自甘沉沦了。”话锋一转,语气中透出几分戏谑,“仔细想来,那位菩萨与你倒有一段极深的渊源。”/p
正说话间,云海两分,一座山峰承天而起,孤峰峙立,怪石嶙峋,正是灵山圣境耆阇崛。/p
竹筏在离摩云崖一箭之地停下,金吒抬头望向崖顶,若有所思。/p
耆阇崛原是佛陀说法之地,登顶之路跨谷凌岩,十分险峻,远远看去宛如玉带环顾,迎风飘摇。崖顶有一磐石浑然天成,形似高台,当年阿难陀在此入定,受魔王侵扰,惊惧无措,佛陀见状出言安慰,这才使得尊者退了心魔,悟道成佛,而佛陀之言,也留在了磐石之上。/p
然而此时的摩云崖早已失了往日葱翠,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殷红。/p
那光翻涌如浪,灿若朝霞,虽正而不邪,却又暗含杀机,艳到极致,竟透出几分残忍的意味来。/p
此情此景,普通人早就心生胆怯了,可天女们偏偏御风而上,丝毫不见退缩。她们就像一群贪恋光明的飞蛾,义无反顾冲进那片狰狞的血『色』中,烧成天边的一抹红霞。/p
面对如此惨状,二圣依旧冷眼旁观,并无任何动作。因为他们知道,那些天女是乾达婆,她们飘渺如烟,行踪不定,既无前世羁绊,又不堕轮回之苦,只需以香为引,她们便会再次成形,出现在灵山的各个角落。/p
入门入得如此狗血,还将灵山圣境化作涂血炼狱,金吒忽然很想会一会那位新来的菩萨。/p
然而当他登上摩云崖顶,见到本尊之后,他总算明白妙音天的话中深意了。因为这个一脸生无可恋坐在山顶吹风的家伙居然是自、家、三、弟!/p
此时的哪吒已然换了一副装扮,缓带轻袍,璎珞披身,较之从前少了一丝张扬,多了几分端庄。他跌迦而坐,面向东方,双目微合,似睡非睡,而他四周的石壁,裂的裂塌的塌,早已被利器砍得一塌糊涂,就连伏魔石上的退魔真言,也是错位剥落,面目全非。/p
金吒迟疑片刻,向前迈了一步。与此同时,哪吒猛的睁眼,肃杀之气如利刃飞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袭来!/p
嗤啦一声,衣袖被风刃划开,粗暴的甩向空中,兜兜转转,裂成齑粉。/p
金吒凝了凝神,继续向哪吒靠近,飓风撕扯他的衣袍,发出尖锐的嘶吼,身体仿佛被万仞切割一般,剧痛难忍,每一步迈出都艰难无比。/p
当他走到哪吒面前时,衣袍早已破得不成样子,汗水混着血水淌过伤痕累累的身体,在脚下汇成一个血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