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朝清漫步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市里。/p
虽然如今南北并立, 人心惶惶,但武昌城却还颇有些热闹景象, 除却起初几日的惊慌, 一段日子下来,经过崔相的梳理整治, 如今的武昌城处处井井有条,完全不像是时刻将要面临战火的模样。/p
看着这热闹的街景, 方朝清眼里才『露』出一丝笑。/p
这份热闹,也有他的一份贡献。/p
当然,那是时局紧迫时的临时上任,如今崔相手下英才备至,自然也就不是那么迫切地需要他了。/p
也好。/p
方朝清笑笑, 走到一家书铺门前,铺子门口已经摆好了桌椅和纸笔,方朝清跟店里伙计打了招呼,坐在了门口,不一会儿, 便有人围了上来。/p
“……方先生, 这次还是写给我家那大儿, 就跟他说,他媳『妇』儿昨儿生啦, 生了个大胖小子, 八斤四两呢!他爷给取了个小名儿叫铁头, 大名儿留着给他取哪……叫他在外头注意身子, 别胡混浪『荡』,生意做完了就赶紧回来,如今这时局不太平,他媳『妇』儿天天念叨他……”/p
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碎碎念地说着,方朝清一边含笑听着一边落笔,笔尖如流水在白纸上蜿蜒宕开,一挥而就,流畅自然,写出的字工整又不失流丽,而且极少连笔,十分明了好认。/p
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说完,一看方朝清也停下了笔,探头看了看,顿时笑得满脸褶皱『乱』颤,小心翼翼地捧起信纸,一个劲儿地夸赞。/p
“还是方先生的字儿写地俊!”/p
一旁顿时有人笑道:“大娘,你都不会写字,就知道人家写地好看了?”/p
老太太眼睛一瞪:“老婆子不会写字,老婆子还没长眼啊?”/p
立刻有人附和:“就是就是,方先生字写地好,长眼睛地谁看不出来!”/p
先前取笑那人笑着讨饶,还趁机挤到前面,凑到方朝清跟前道:“方先生你可别听他们胡说,我可没说您字儿写地不好!这不,我家那小子开始上学堂了,我正想在家里挂幅字画儿呢,可自个儿那狗爬字儿实在拿不出手,就找到您这儿了。”/p
这话一出,后头的人立刻嚷嚷开了,纷纷起哄让他滚到后面排队去。/p
男人转身躬身作揖陪笑,“哎哟各位,今儿个就让我占个先,反正方先生就在这儿又不会跑。”/p
其他人也不是真心生气,笑骂了一番,也就不再闹腾了。/p
方朝清好脾气地等他们都协调好了,又问那男人,知道他是想要些圣人之言挂在家里,好督促孩子上进,于是便写了《劝学》里的句子,“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八个字,同样是一挥而就,只是相比起给方才那老『妇』人写的温情脉脉的家信相比,这八字更加有力,蘸墨饱满,却又并不张扬,正契合了句意里的劝学之意。/p
男人看了,也是十分满意,数出一个铜板,便美滋滋将那副字拿走了,剩下的人纷纷上前,等着方朝清为他们写。/p
大半还是给远在外地的亲人写家信,当然也有其他各『色』各样的,比如让写几句吉祥话儿挂在墙上的、让写孩子老人甚至自个儿名字的、养了牲畜的让写个“人畜兴旺”贴在畜棚上的,还要写会过日子的,干脆自带了红纸,让方朝清给写对联儿的……形形『色』『色』,不一而足。/p
方朝清来者不拒,听着他们带着不同祈望的话,感受着他们或欢喜或期待或忐忑或的心情,下笔,一个个地满足了所有人地要求,两手不停,右手写累了便换左手写,两手字都是一样的好看。/p
不论写什么,一概是一张纸一文钱,多了还打折,不过强强够笔墨的成本罢了,完全不赚钱,这也是他生意这么受欢迎的原因之一。/p
直到夕阳西沉,眼看着外头人散了,书铺伙计忙出来招呼:“方大人,累了吧?来进来歇歇?多亏了您,今儿店里生意也不错呢!”/p
方朝清甩甩手腕,一边跟伙计一起将桌椅搬回书铺,一边笑道:“写几个字而已,累什么。我也是多亏了你们东家,肯借我地方呢。”/p
说着,笑了下:“还有,以后莫要再叫方大人了,就还像以前那样叫我方先生吧。”/p
伙计惊讶地瞪了瞪眼,“诶?可方大人——”/p
方朝清摆摆手,笑道:“我本就不是什么大人,之前不过是人手紧帮了把手。”/p
说罢,也没再多说什么,便出去了,那卖字换来的一堆铜板,一个都没有拿走。/p
伙计还兀自纠结着,心想当时明明是这位方大人带了一群兵把他们这片儿给梳理清楚的,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一看就是出身高贵的大家公子,虽然文弱书生了点儿,却把一群兵带地有模有样,据说还是什么相爷的女婿?/p
怎么这会儿又本就不是什么官了?/p
听说当官的都互相倾轧的,难不成是被排挤了?/p
伙计天马行空地想着,不住摇头叹息,半晌看着桌子上的铜板,才发现方朝清没拿钱,忙一把抓了跑出门,却已经不见了方朝清的踪影。/p
出了书铺,方朝清便在左近闲逛了起来。/p
虽然隔了一条长江,但闹市大抵都是相似的,衣食住行,百戏杂耍,还有来来往往的人们,有一瞬间,方朝清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洛城,回到了铜驼大街。/p
然而一想,却又笑着摇了头。/p
他在洛城五年,在铜驼大街每日守着悦心堂也待了两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