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p
宽大的袍袖中,高琰双拳紧握,身体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p
他并不习惯这样的场面,并且大概永远也不会习惯。/p
放松下来,他第一反应就是转头,想去看她的反应。/p
——却看到她还在吻着那个男人。/p
一心一意,旁若无人。/p
他慌乱地又转过了头。/p
那个他许久不见的人,那个他思念许久的人,此刻正抱着亲吻着别的男人,因为那个男人快死了。/p
嫉妒吗?愤怒吗?并不是。/p
他只是有些难受。/p
还有些羡慕。/p
羡慕方朝清。/p
心里乱糟糟地想着,但他面上依旧是淡然无波的模样,看上去胸有成竹,运筹帷幄——再没有一丝过去那个卑怯畏缩的冷宫皇子的影子。/p
他的目光投向几米外的崔相。/p
越是处于混乱的局势时,便越要冷静,便越不能示弱,普通人都是喜欢盲从强者的,当你表现出强者的姿态时,那么就已经掌握了一半的局势。/p
这个道理,还是崔相教给他的。/p
而此时,当了一辈子强者的崔相却无力地倒在给他捅上致命一刀的女人怀里。/p
事发太过突然太过出人意料,甚至没有人想起要将崔晚这个刺杀崔相的“凶手”立刻隔离起来,等到有人想起时,高琰又站出来了,因此,崔晚得以一直抱着崔相。/p
一手抱着崔相,一手还拿着那滴血的匕首。/p
而崔相还没有死。/p
或许是因为女子的力道不足,或许是第一次不熟练没有完全对准心脏,总之,崔相的情况看起来比方朝清好一些,虽然因为失血而脸色苍白地吓人,但起码眼神还清明着,看上去还能撑一会儿的样子。/p
但,也就只能撑一会儿了。/p
高琰望过去的时候,崔晚的目光正从甄珠和方朝清身上移开,仿佛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她露出愉快的笑,低头轻声对自己抱着的崔相嘟囔着什么,此时,人群因高琰的出面而重新安静了一些下来,她嘟囔的话便也清晰地落入近处的几个人耳中。/p
“……哥。”/p
“……你看那个姑娘,她是珍娘丈夫的意中人吧?果然,珍娘还是像我的,像我一样蠢,像我一样可怜,像我一样费尽心机,却怎么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p
“果然,”她亲昵地蹭了蹭崔相的脸,仿佛跟情郎撒娇的少女,“是我的女儿,是——我和哥哥的女儿啊……”/p
即便早有预感,听到这句话,高琰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p
而他前方,原本围着崔相的几个护卫,闻言更是忍不住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p
崔晚却毫无所觉,她温柔地抱着崔相,神情极尽温柔甜蜜,果然不管旁边有什么人,是什么场合,仿佛她的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p
“珍娘的丈夫也有点像哥哥呢,长得好看,说话好听,是个很聪明的年轻人,怪不得珍娘喜欢他。”/p
“我被哥哥关了那么久,从地牢到院子,那么久那么久,久到珍娘都从小小的一团长到那么大,久到外人都当我已经死了,久到哥哥你觉得我疯了,久到……我也觉得我疯了,甚至或许我早就死了,如今还存在着的不过是一缕魂魄。可是,他找到了我,让我知道,我没疯,我还活着。”/p
“我还活着,我还有想要做的事。”/p
崔晚轻轻亲了亲崔相的额角。/p
“哥哥,我爱你啊。”/p
“所以,跟我一起死吧。”/p
她笑着,仿佛刚刚说的是要跟情郎一起踏青赏花这样甜蜜愉快的事。/p
崔相艰难地抬眼,看向崔晚,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说话,但或许是匕首扎到了肺部,他一张口,便猛地喷出一大口血来,污了整张清俊的脸。/p
崔晚温柔地用自己的衣袖为他擦拭脸上的血,“哥哥,你要说话吗?慢慢来,不急,晚儿听着呢。”/p
崔相定定地看着她。/p
“你……太让我……咳咳……失望……了……”/p
艰难地,崔相终于说出了口中的话。/p
却是今日第二次说出“失望”这个词。/p
第一次是对高琰。/p
只是那时他还占据着绝对优势,说这话与其说是老师对学生的失望,倒更像是胜者对败者侮辱性的怜悯。/p
然而现在情况已经倒转。/p
他奄奄一息,被一个被他当做疯子的女人狠狠捅了致命的一刀,他的手下被他看不起的傀儡小皇帝压制收服,他们眼睁睁等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而他却连一句呵斥的话都说不出来。/p
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是那样高高在上的语气,仿佛神仙站在云端为凡人的愚蠢和不幸而悲悯。/p
崔晚却并不为他这近乎轻蔑的悲悯姿态而动怒,她只是轻轻说道:“对不起,但哥哥你要知道,晚儿从来都只是个凡人啊。“/p
“都说晚儿跟你很像,宛如倒影双生,可晚儿就是晚儿,不是哥哥。”/p
“丝毫不为情所困,凡事都理智分析得失,做出最好最让人称颂的抉择,这样的人这世上恐怕只有哥哥你一个吧?所以,除了哥哥自己,又有谁能让哥哥永远不失望呢?”/p
她微笑着说着,目光从崔相身上移开,转向另一个人。/p
转向那不知何时跌倒在地,没人搀扶,便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的崔珍娘。/p
崔珍娘在爬。/p
在往方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