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花小麦再回到连顺镖局时,柯震武和方才那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已经不在院子里了,左金香追在那个名叫大忠的镖局伙计身后大声喝骂,大忠却也不还嘴,只管笑嘻嘻地在前头跑着躲闪。
这种情形,在连顺镖局几乎每天都要上演一回,早就没人会当真,大伙儿也不上前拦着,纷纷抄着手在旁边大声起哄笑闹。
孟郁槐立在廊下,唇边带了一抹无可奈何的笑容,也正瞧着这一幕,冷不丁,就见花小麦急慌慌地从外头又冲了进来。
上一次下大雨她寻不到关蓉,也是像这样,没头苍蝇似的撞进镖局里求助,今天……莫非是又把自家二姐给弄丢了?
思及此处,孟郁槐唇边的笑意就加深了两分,没着急上前询问,只不自觉地站得端正了些。
花小麦茫然地左右四顾一番,没瞧见那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恰巧左金香从她面前一阵风似的掠过,她忙伸出手去,不料却抓了个空,那左金香须臾间已经窜出老远去。
“左嫂子!”她哭笑不得地大喊一声。
“小麦姑娘啊,你怎么又回来啦?”左金香对大忠正追打得起劲,暂且无暇顾及花小麦,百忙之中回了回头,笑着道,“你等一下嗷,等嫂子把这货收拾了,就来跟你说话!”
说着又咬了咬牙,恶狠狠道:“这王八犊子,一天不教训,就要骑到老娘头上拉屎!”
“我……哎呀!”花小麦忍不住使劲跺了跺脚。
这左嫂子,怎么跟花二娘一个德行?她现在要办的可是正事啊,若耽搁得久了,保不齐那胖男人就要财物两空!
她又将四周打量一圈,终于注意到站在廊下有意无意往她这边张望的孟郁槐,心中稍作犹豫,一咬牙,快步走了过去,仰着头站在台阶下,蹙眉低声道:“孟家大哥,方才那个带了鱼肚和各种香料过来给柯叔看的人呢?他已经离开了?”
孟郁槐没想到她专程跑回来,问的却是这个,多多少少有点意外,顿了一下,方道:“赵老爷?他跟柯叔去了后院了……怎么,你找他有事?”
“原来他姓赵?”花小麦心想,自己轻易进不得连顺镖局后院,少不了需要孟郁槐的帮忙,自然也该将事情前因后果跟他说个明白,于是匆匆点头道,“方才我和二姐离开之前,正遇见他进来,因他纸包中装的都是食材,我便多瞧了两眼,他……”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左右,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我觉得,他带来的那几样香料,只怕有些不妥。”
孟郁槐素知花小麦对于饮食之事颇有见解,此刻听她这样说,自不肯等闲视之,立刻从廊下走来,蹬蹬蹬下了几级台阶,在花小麦面前站定,正色道:“哦?这话怎么说?”
花小麦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了半步,尽量有条有理地道:“鲟鱼肚那东西是贵价货,我从前并未曾见过,不好妄下判断,但我却能肯定,那桂皮、草果和莳萝子等各种香料,绝对都是假货,尤其是那假八角,若搁进菜肴中,对人有害无益!那些东西单卖或许不值甚么钱,但满满当当一大车,却也不便宜,而且……”
“香料都是假的,鱼肚又怎能让人信得过?”孟郁槐立即就明白过来,脸上也添了几丝忧色,“那些食材,是赵老爷特意从岭秀府进来的,花了大价钱,若真有什么问题……”
“就是这么说呀!”花小麦此时已将两人之间的尴尬抛到九霄云外,连连点着头道,“唉,我就不明白了,那位赵老爷,既然是做饮食生意的,自家还开着大酒楼,怎会连真假都不懂分辩?”
孟郁槐看她一眼:“那位赵老爷,正是春风楼的老板。听柯叔说,他虽然钟爱美食,却基本只能算作是个门外汉,平日里采买食材等杂事,都是交给酒楼掌柜的和师傅们张罗。许是因为自小家中便不缺钱银的缘故,他向来有些大手大脚,前番曾去过一趟岭秀府,买上这许多食材,多数也是因一时兴起。”
原来……赵老爷就是那魏胖子的东家吗?之前孟郁槐在魏胖子面前替她出头,曾明言让魏胖子想报仇就只管去找他——虽说那赵老爷和柯震武两人看上去很像是相交许久的老友,但这事万一处理得不好,岂不有可能会对他们两家的关系造成影响?
花小麦有一点点后怕,心道幸好那魏胖子是个不中用的,否则,自己可就真的给孟郁槐带来麻烦了。然而此时的情形又不容许她多想,重新将心思放回眼前事上头:“既这样,难道春风楼里的其他人也没看出不妥?……是了,今天我和二姐进城的时候,发现虽然早已过了初五,许多店铺却仍然还未开门营业,想必那春风楼的大厨和掌柜的们,也都还在家中歇息吧?”
这么说来,岭秀府的那间店铺,十有*是专门选了现在这个时间将食材送来,目的就是欺负那赵老爷不懂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不收银票只要现银,免得春风楼发现食材有问题,立即将那银票作废无法兑现!
“这不是坑人嘛!”花小麦忍不住叨咕了一句,又抬头看向孟郁槐,急切地道,“孟家大哥,方才我听见那赵老爷说,要请你们连顺镖局帮着押运货款,能不能麻烦你跟他说一声,告诉他那些食材可能有问题,让他不要急着付钱,先寻个可靠人帮忙看看?”
孟郁槐看了看她的脸,沉吟道:“桂皮、草果等物的不妥,是你看出来的,你又是内行,这事还是由你来说更为合适。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