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战场上血雾腾起,杀声震天,鲜血染红了整片草场的时候,在另一边的祁县县衙,那个安静得没有一丝动静的房间里,同样弥漫着一丝血腥气。
却是在商如意的舌尖。
房间大门紧闭,窗户也被封住了,晦暗的光线下,商如意木然的靠坐在床边,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取了灵魂的木偶一般,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更麻木得没有一丝知觉。
唯一的感觉,便是舌尖上一点温热的血腥味,自舌尖蔓延开来后,盈满了整个口腔,甚至渐渐的,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是她的血。
因为她痛,太痛,却不肯发出一点呻吟的时候,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而那痛——
想到这里,她慢慢的抬起右手,纤细雪白的手腕上,几道淤青的指痕赫然入目,而直到现在,腕骨仍然残留着仿佛要碎裂一般的阵阵隐痛。
留下这几道指痕的,就是宇文晔。
刚刚,在听到商如意说出那些决绝的话之后,他突然抓起她的手,用力的将她拉到自己的面前,一瞬间便充血通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那凶悍的神情,就算在最凶险的战场上,对战那些最勇猛的武将,生死关头的时候,都没有过。
他就像一头凶兽,随时要把她撕成碎片,吞下去!
商如意却没有退却,哪怕纤细的手腕几乎快要被他折断——她毫不怀疑,他会一把捏碎她的骨头,毕竟就在前一天,他还在她的面前,将一个要袭击她的西突厥武士的颈骨硬生生的砸碎——所以,也许这个时候,他更想捏碎的,是她的喉咙。
可是,她一声不吭,就这么看着他,同样惨白的脸,同样血红的眼。
她不怕。
不是因为她不怕痛,不怕死,没有恐惧。
只是因为,她太痛了。
失去了亲人,失去最疼爱她的兄长,这已经令她痛不欲生,比这更令她痛苦的是,让她失去兄长的人——
是他!
这个事实就像一把刀,扎进她的心口,还不断的翻搅着。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如同对峙一般,而这,也正像是一场不见血,却痛彻心扉,更痛入骨髓的较量。
商如意纤细的手腕被他粗大的手掌紧握着,腕骨传来了濒临碎裂的剧痛,她痛得眼泪都要落下来,却死死的咬着牙,甚至咬破了舌尖,也不肯再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紧盯着对方的双瞳。
她的样子,好像等待自己的骨头碎裂,也在等待,他们之间的某种羁绊,彻底碎裂。
可是,宇文晔突然放开了她!
他的眼睛仍然血红,脸色仍然苍白,可他的样子,却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的愤怒,全身上下一丝火气都没有——甚至,在那一瞬间,他更像是一丝活气都没有,整个人仿佛在一场战斗中惨败下来一般,连宽阔的肩膀都沉了下来。
他木然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突然转身,走了出去。
那个时候,商如意也有些惘然,只眼睁睁的看着他将大门在自己的眼前用力的合上,直到外面响起了落锁的声音,她才察觉到不对。
他给房门,上了锁。
而自己,就这么被他关了起来。
她不知道宇文晔为什么要这么做——刚刚那些话,足够激怒他,哪怕不对自己动手,至少,以宇文晔骄傲的个性,他也不该这么轻易的放过那样折辱他的人。
可宇文晔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就这么离开了,直到从门缝里看到他仓惶得仿佛逃离的背影走到外面的院门口,撞上卧雪时,才听见他用低沉的,沙哑的声音吩咐:“在这儿守着,不准放她出来。”
卧雪不敢多话,只能应着。
再后来,整个天地好像就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时间无声的流逝,商如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能从窗外渐渐光明,又渐渐晦暗的光影判断出,现在,快要到黄昏了。
她再一次伸手,纤细的指尖颤抖着过手腕上那几道指痕。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商如意立刻抬起头来,只听“吱呀”一声,紧闭了大半天的房门总算被推开了,一道微弱的光线在地上慢慢的拉长,随即,一个熟悉的影子投映到了地上。
“王妃……?”
那小心翼翼的声音,正是卧雪。
她慢慢的走了进来,一抬头,就看到坐在床边的商如意,和她苍白的脸上未及干透的泪痕,顿时,眼中浮起了沉沉的疼惜,急忙将手中东西放到桌上,然后走到床边:“王妃,你,你好一点了没有?”
“……”
商如意没有说话,只垂下手去,柔软的衣袖也跟着垂落下去,立刻遮掩住了她手腕上的淤痕。
只是一瞬间,但卧雪还是看到了。
再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都有些干涩起来:“王妃……”
商如意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奴婢来给你送晚膳,王妃,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哦。”
商如意有些木然的眼珠动了动,仿佛直到这一刻才终于活了过来。
是了,她在这个房间里呆了大半天,的确一直没吃东西,只是,因为整个人都痛得麻木了的关系,她连饿都感觉不到了。
她又抬起头来,对上了卧雪关切的眼神,只听她柔声劝慰道:“王妃,奴婢知道,你肯定很难过,吃不下,但是,多少还是吃点,好不好?”
“……”
“奴婢特地让人准备的素斋。”
“……”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