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中,鲜血如雨,倾盆而下。
更有几个硕大的头颅,甚至还发出未曾断绝的惊恐的惨叫,从身边滚落。这一幕简直比噩梦中的地狱都更加触目惊心,可申屠泰和宇文晔毫无惧色,两个人挥舞着刀槊穿过血雨,踏过尸体,又一次冲进前方已经吓破了胆的人群当中。
那些人不仅顾不上再拿弓箭还击,连把出随身的刀剑的余力都没有,只能拼命的策马往前飞奔逃命。
寒光如霜,顷刻间,又有十几人被斩落马下。
宇文愆离他们,也只有十余丈的距离。
虽然夜色如墨,可他还是清楚的看到了宇文晔矫健如虎的身影,冲入人群中左右砍杀,而当他策马跟上的时候,迎面扑来的,便是一阵腥风血雨。
脸颊上,竟也被夜风吹来的丝丝血雨,浸得湿漉漉的,他下意识的伸手抹了一把。
淡淡的月光下,他的指尖,完全被染红。
他甚至都不用抬头去看,只看着被染红的手掌,血水还在不停的往下流淌,甚至自己的脸上,鲜血也已经混杂着汗水,汇聚成行,在下巴凝结后滴滴落下——那种咸腥的味道,加上前方被砍杀一路跌落的敌军发出的凄厉的惨叫,惊恐的呼救声,交织在一处,构成了最恐怖的一幕修罗场。
不过,他还是慢慢的抬起头来。
一抬头,又是一阵血雨被风卷着迎面扑来,这一下,更是连他的身上的衣裳都被染红,原本纤尘不染的白衣洇开了一朵又一朵血红的花,凄艳而诡谲,尤其盛开在他身上,更有一种别样的残酷。
紧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亲兵见此情形,都惊了一下。
这位汉王殿下,虽然这一次攻打太原几乎一人斩获全攻,之前还一战击溃了王绍及和西突厥两路人马,可谓天生将才,但他们也都知道,汉王在被册封汉王,甚至,在回到宇文家之前,曾修行多年,是個虔心向佛的人。
而前方发生的这一幕,连他们这些征战多年的士兵,都感到有些惊心。
不知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几个人相视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都一起策马奋力跟上,小心的望着宇文愆那双原本清明,此刻却黯得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眼睛,有人小声的道:“殿下?”
“……”
“汉王殿下?”
“……!”
宇文愆忽的一震,好像被惊醒一般,转过头来看向他们,那双眼睛在淡淡的月光下,依旧清明,依旧明亮。
几个人都松了口气,急忙又掩饰似得问道:“我们要不要——”
宇文愆倒是很平静,甚至没有因为刚刚那一瞬间的失神而有任何的尴尬不安,只将那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手又重新握紧了缰绳,继续策马,然后道:“去帮他们!”
“是!”
一众人立刻策马扬鞭,拔出手中的刀剑。
因为被宇文晔和申屠泰所击溃震慑,前方落在最后的那些人马逐渐凌乱起来,也被后面追上去的人趁势掩杀,顷刻间,道路上只留下一地的碎尸和斑斑血迹。
宇文愆策马奋力赶到宇文晔的身边,虽然夜色深沉,却也能勉强看到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此刻也染满了鲜血,加上周身披挂血肉,真如恶战修罗一般英武又恐怖。宇文愆的眉心不易察觉的微微一蹙,却也没有更多的表情,只沉声道:“二弟,你要小心。刚刚——”
话音刚落,前方又滚落了一具尸体,拦在道路中央。
两人同时往两边牵动缰绳,座下的战马警惕非常,立刻扬起马蹄避开了那人,而宇文晔一边继续挥鞭策马,一边说道:“我知道皇兄要说什么。”
宇文愆道:“太危险了。”
“……”
“万一前面的人突然掉头,你——身边只有那个申屠泰,就算再骁勇善战,到底双拳难敌四手。”
宇文晔道:“皇兄放心。”
“……”
“他们不敢。”
这句话,说得那么平静,只带着一点刚刚奋力浴血搏杀后微微的喘息,可是,谁都听得出,他话语中的笃定与倨傲。
在战场上的宇文晔,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宇文愆目光闪烁着看了他一会儿,终究没说什么,只转过头去,看向了前方影影绰绰朝前疾驰飞奔的人影。
那马蹄隆隆的声音,比刚才还更急促紧张了。
显然,后面的这一场厮杀也震惊到了前方的人,王绍及他们知道宇文晔等人追上来了,所以想让人过来半路截杀他们,却没想到如此不济,此刻他们也不敢恋战,只能越发奋力的策马疾驰,想要甩脱他们这批人。
但,哪有那么容易。
就这样,他们一路追,一路逃,从刚入夜时的晦暗天气,一直到周遭夜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隆隆的马蹄声将本该寂静的夜色踏得一片喧嚣,到最后,前方的天边渐渐的露出了鱼肚白,晨曦逐渐染白天空,再有雄鸡一唱,光明遍地。
他们,追赶了整整一夜。
而这一夜,又发生了几场厮杀,都是前方派来截杀他们的人,被宇文晔和申屠泰率领着众人毫不留情的斩落马下,宇文愆部下的人也相继迎上,与他们共战。
即便这样,他们离前方飞驰离开的人也还是有一段距离。
这个时候,宇文晔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
他从太原战毕,便一路往北,昼夜兼程到了西突厥牙帐,接回商如意之后才勉强睡了两个囫囵觉,最后这一天,他们紧赶慢赶在太原城关闭城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