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刑部尚书府的后花园中。江春独自一人无绪地饮着,借酒浇愁,愁却更愁。
桌子上杯盘罗列,一片狼藉;他已有几分醉意了,但他依旧喝。一边喝,一边含混不清地念叨着:
王孙公子逐后尘,
绿竹滴泪湿罗巾。
一入侯门深似海,
从此萧郎是路人……
身后响起了沉重迤逦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他已知道是谁来到了他身边,因为他对她的一切实在是太熟悉了。
他继续自斟自饮,也不去看她,只是道:“你来的正好,清风明月,正好一诉衷肠,做一诀别。”
吕秋月颤声道:“江春,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江春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吕大小姐即将出闺阁成大礼,成为礼部尚书府的少夫人,我这里还没来的及向你道贺呢!”
吕秋月清泪夺眶而出,“江春,难道现在你还不懂得我对你的一片心意吗?今生今世我只爱你一人,别说什么礼部尚书府的公子,就是皇帝老子,我也不稀罕!”
江春的心痛苦地抽搐了一下,喃喃道:“可是皇上已经下了旨意,把你赐婚给丁继英……”
吕秋月道:“那又能如何,如果我们离开这是非之地,如果他们找不到我们——”
江春一呆,“你是说我们……离家出走?”
吕秋月坚决地点点头道:“不错!”
“这恐怕不妥。”江春道,“你是刑部尚书府的千金小姐,自小娇生惯养,要是跟着我风餐露宿,颠沛流离,你一个弱女子,又怎么受的了这份苦楚?”
吕秋月道:“我不怕,只要能与你在一起,哪怕街头乞讨,我也心甘情愿;我已决定了,我要与你天涯海角,相伴永远。”
在那一刻,江春原本一颗彷徨无依的心忽然有了着落;他颤抖着手一把将吕秋月拥在怀中,含泪道:“秋月,今生今世能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相伴,江春就是马上死了,也无憾了!”
吕秋月轻轻把头停靠在江春的胸口,低语呢喃道:“不要死啊活啊的、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先说说我们什么时候走?”
江春轻轻着她的秀发,柔声道:“你说呢?”ν
吕秋月道:“依我说,咱们现在就走!”
江春一呆,“现在?……那你要不要向吕大人、吕夫人他们告别呢?”
吕秋月苦笑一声道:“如果我向他们告别,他们还会让我走吗?”
江春不由一阵怆然;心想:“吕大人只有秋月这么一个女儿,爱如掌上明珠,现在秋月却忽然离他而去,而且临走时竟不与他说一声,他知道后该有多么伤心啊!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他又想到了自己,吕大人对他有知遇之恩,且恩同再造;如今他不但不能报答其万一,却要拐带他的女儿私奔,那不是恩将仇报吗?
他如果真的这样做,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了?可是如果他不这样做,那又该如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嫁作他人之妇,而自己只能是无计可施、自怨自艾吗?
江春愈想愈觉没有头绪,脑子里只觉的乱糟糟的,如一团乱麻一般,一时也失去了主张;只是愣愣地出着神,半晌不语。
吕秋月见他只是发呆,缓缓抬起那双清亮的如一汪清泉般的眼睛,低声道:“江春,你怎么了?”
江春默然道:“秋月,我们这样做对的起吕大人吗?”
吕秋月给他说中心事,泪水不觉已落下。
她屈膝跪了下来,冲着吕文正的住处拜了几拜,哽咽道:“世上岂有两全其美之事,爹,娘,女儿这样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二老含辛茹苦,养育女儿二十载,今日女儿却要辜负二老的一番期望了!女儿不忠不孝,二老权当没有这样的女儿……”ν
江春也伏膝跪地,颤声道:“秋月,如果你这样贬斥自己,那我岂不更是无地自容了!吕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但不思报答,还恩将仇报……”
吕秋月哭道:“江春,你不要说了!”两人哭作一团。
半晌,江春才道:“像我们这样哭哭啼啼、婆婆妈又成何体统?秋月,现在是走是留,只听你一句话!”
吕秋月断然道:“当然是走了!你说咱们该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此处?”
江春蹙了蹙眉道:“也不知道今天晚上是谁值夜?”
“大约是凌云……”吕秋月说到这里,原本清澈执着的眸光里忽然闪过一丝惊慌,“哎呀,要想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只恐怕不容易……”
江春下颌微微扬起,眼睛里闪过一抹讥诮的笑意,“那又有什么难的,只凭你吕大小姐与他以往的交情……”
吕秋月怔了一下,“我与他的交情?”
江春把脸贴在她的耳际,侬侬细语道:“大小姐,别再装傻充愣了!以前京城中不是盛传吕大人要招凌云做他的乘龙快婿么,要不是让一个叫江春的小子给捷足先登了……”
吕秋月听江春口吻里满是酸溜溜的醋味,忽然明白过味来,不由柳眉一挑道:“好啊,到了现在你还编排我!……”扬手就打,江春连忙笑着躲闪。两人又嘻嘻哈哈闹作一团……
闲言少叙。却说吕秋月,与江春商议妥了,便急匆匆回到自己的闺房里收拾行李。她见彩明与秀明两个丫头都睡着了,心里不由地暗自庆幸。
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金银细软和随身衣物,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