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草木萧萧,凌云踯躅而行。
想着几日前发生的事情,他越发觉得心灰意懒。
他不怨那两个孩子见利忘义、出卖朋友;也不怨他们年少无知、任性而为。
只是因为他与他们生活的不一样,经历的也不一样,所以他们的思想与认知都会无可避免地产生隔阂;他无法体会他们的卑微与悲哀,而他们也无法理解他的苦衷与痛苦。ν
在这个世上,人与人之间并不是没有真情真意,只是因为身不由己与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
思绪飘飞间,恍惚又回到了七年前,那个淳朴简陋的农家小院,那两个天真无暇的懵懂少年……
这时他忽然觉得周围有异,不用转脸去看,他便知道自己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许多人已经注意到了他,并跟踪上了他。
他们当中已有人从怀中取出那张几乎被揣烂的官府告示,对照着上面的图形进行比较着。
更有甚者,某些人已对着他指手划脚、品头论足,阴恻恻地笑着,宛如一头嗜血的野兽,终于找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猎物。
于是充斥着兴奋、偏执的议论声愈来愈大,到了后来已是嘁嘁喳喳、肆无忌惮,无限量地鼓噪着他的耳骨:
“唉,我看他怎么长得这么像告示上那个人?”
“不会吧?”
“我看好像是。”
“李大哥,你不是认识凌云吗,你来辨认一下。”
“没错,就是他!”
“啊,官文上的正主终于出现了!”
于是众人愈来愈多,最后几乎形成包围之势,把凌云团团困住。
凌云实在忍无可忍。他索性站住,利剑般的目光向众人一扫,眸子里泛起的的寒意使得众人心头一凛。
凌云冷冷道:“诸位有事么?”
其中一人乍着胆子道:“你……你就是凌云么?”
凌云眸底微微漩动,似乎在极力隐忍着如火山般喷薄而出的怒气,直言不讳道:“是。”
猜测得到了证实,众人立时兴奋起来,七嘴八舌道:
“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终于找到凌云了!”
“天上掉馅饼终于砸到我们头上了,哈哈,我们可要发大财了!”
“官府的十万赏银在向我们招手了!”……
“来,大家并肩子上啊!”
众人正欲蜂拥而上,已被凌云厉声喝止。
“你们这么多人,可凌云只有一个,即使十万两银子真的到了手中,不知你们又该怎么分啊?”凌云面廓紧绷,眼底是黑压压的戾冷;他漫不经心地瞟了众人一眼,不紧不慢道。
“十万两,哼哼,到时候每个人只恐怕连十两银子也分不到了!”
这话说得好像有理。众人不由面面相觑,喃喃自语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你们总该想个法子分出个先后顺序来吧。”凌云散漫地扬了扬眉梢,不咸不淡地开了腔。
众人觉得有理,于是便道:“这倒是个办法,只是谁先上呢?”
一人道:“论资排辈,我资格最老,年高望重,理应我先上!”
另一人道:“我虽然年纪轻些,但是论武功造诣却是最高,我先上!”
又一人道:“谁不知道我们斧头帮乃是武林后起之秀,这打头阵的事自是非我斧头帮帮主倪天虎莫属!”
“满口胡言,我先上!”
“我先上!”……
众人面目狰狞,唾沫星子飞溅,越吵越凶;最后口角不和,拔出刀剑厮杀在一起,立时乌烟瘴气,血肉横飞。
凌云好整以暇地抱着两个胳膊,冷眼旁观着眼前这场近乎滑稽的闹剧,嘴角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那是毫不掩饰的鄙薄的笑意。
虽然有几个明智之士窥出其中的端倪、摆脱内讧追杀过来,但又怎是凌云的对手?
他一剑挥出,携有雷霆万钧之势,凌厉的剑光瞬间划破长空,眼前的一切都笼罩其中。
众人只觉一股杀气瞬时席卷而来,其威势使得在场所有人都心冷神凄,骇然失色。
在凌云那“快、准、狠”字诀的鱼青宝剑的反击之下,不出几个回合,这帮自诩为武林精英的乌合之众便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了。
如果不是凌云心存仁慈、觉得他们罪不至死而剑下留情,说不定早已有人血溅当场、一命呜呼了!
什么朝廷通缉令,什么十万两赏银,都已经不重要了,现在首要的还是保命要紧啊——试想,如果没有了命在,一切岂不都成了空谈?
在生死之间转了一圈,末了他们仿佛悟出什么真谛似得,叹道:“唉!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朝廷那十万两银子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你们现在才知道么?”凌云轻蔑地勾了勾唇角,凝眉轻哧一声,径自扬长而去。
呆呆望着凌云渐行渐远的身影,众人一个个神色沮丧,唉声叹气,颓然瘫坐在地上……
荒郊,旷野,山石,虬松。
凌云默默伫立在这人迹罕至的山林之中,一动不动,恍如一座雕像。
飘逸凌乱的黑发,斜飞英挺的剑眉,清朗蕴藏着锐利的黑眸,清冷轻抿的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高大颀长却又矫健挺拔的身材,孑然独立却又无一不在张扬着强势与优雅。
风萧萧兮,拂动他的衣衫,襟飞带舞,那姿态冷傲之极,却又潇洒之极。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做什么。他就这样执着地等着,守着,一天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