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央听得眉头大皱,萧清纶也说得不无道理,今日若不杀李隆基,他日若想再杀,那将不弱于登天之难。但转念一想,萧清纶一心要杀李隆基,替萧半月报仇,她说得话又岂能相信?且不说杀不杀李隆基,也不说杀不杀罗公远,只说世间之事,倘若事事均可一杀了之,那,那与天地盟何异?/p
想到这里,他只觉冷汗涔涔而下,忙即纳定心神,摇头道:“大丈夫行事,有所为,有所不为。他与沉央有得杀父之仇,沉央杀他,自认问心无愧,但却不是今日。萧真人若想杀他,且需问过沉央手中之剑。”/p
“哈哈哈……”萧清纶突然一阵大笑,说道:“若论本领,天下能胜过你得人曲指可数。但论愚钝顽固,你若自认第二,天下又有谁人敢认第一?嘿嘿,萧清纶算是见识了。”转身即走,走了几步,忽又回头一笑:“你是修道之人,当知天意难为。就算你不杀他,也与无事无补。”说完,腾身而起,再不回头。/p
沉央转身走到李隆基面前,曲指弹了几下,又一拂袖。李隆基猛然睁开眼睛,目中精光一闪即逝。/p
沉央冷然道:“你都听见了?”/p
李隆基怔了一下,笑道:“果然瞒不过你,不错,李三郎听见了。”/p
听他自称李三郎,沉央冷冷一笑:“你既已听见,便当知道,你不杀沉央,沉央也会杀你。”/p
李隆基哈哈笑道:“李隆基能容得了天下,李三郎自也容得了你们。”/p
“那你可曾有愧?”沉央冷声道。/p
李隆基想了一下,说道:“杀你祖父,是为大唐天下,杀你父亲,也是为大唐天下。李隆基岂会有愧?至于五弟,我虽不曾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亡。她要杀我,那也是应当。”/p
沉央勃然大怒,喝道:“为了夺得天下,你双手沾满血腥,竟然无悔无愧?”/p
李隆基道:“天家本就无情,生在帝王家,谁又不染血?我若不杀你祖父,他便会杀我,你当他蓄养玄甲军,当真只为诛杀韦后?”/p
沉央怒道:“那我父亲呢,他无权无势,浪迹天涯,你为何又定要杀他?”/p
李隆基嘿嘿笑道:“他若不死,天下不安。”/p
“哈哈。”沉央怒极反笑,真想就此一掌将李隆基打死。/p
李隆基忽道:“你杀我,那是理所应当。李隆基虽是无愧无悔,李三郎却是有愧多年。若不是生在帝王家,李三郎当是你叔祖。世人都道天家高不可攀,处天之下,唯己一人。殊不知,天家也非草木,临到悔时,年已晚。”/p
长叹一口气,道:“可恨人生无常,李三郎天生便在帝王家,你我祖孙,竟是不得戴天。”/p
说话时,长身而起。/p
沉央心下一凛,往后退了一步,扣了一张清明定神咒在手。/p
李隆基笑道:“沉央大法师虽是了得,但想擒得李三郎也非易事,环儿与你相识于五年前,你与她有得救命之恩,她助你也是应当。嘿嘿,我若容不得你,那夜在长生殿,你便已经死了。”/p
沉央吃了一惊,李隆基朝屋外走去,边走边道:“你若要杀李三郎,便请出手,你若不杀,李三郎便去了。但且宽心,玉珑早在你来之前,便已入宫见我,虽说区区胡儿难翻大浪,但既是二哥所托,我又怎能置之不顾?再说,这天下终究还是李家天下。”/p
李隆基一步步朝门口走去,沉央面色不住变幻,但直到李隆基走到屋外,他仍是未能打出那张清明定神咒。/p
“多谢。”李隆基回过头来,朝沉央抱了抱拳。/p
“今日不杀你,他日却未必。”沉央道。/p
李隆基哈哈一笑,大步离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