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拍了拍沉央的肩，笑道：“瞧你那模样，三魂六魄尽去八成，必是失意无疑。少年正是意气时，失意之事不多，定是儿女情长。小兄弟，大哥虚长你几岁，见得比你多些，所历之痛也未必便少了你去。大哥与你说来，这人间事哪，看透了也没甚么了不起。百年之后，谁又记得谁？来，喝酒！”抢过酒葫芦饮将起来，饮罢，又递给沉央。/p
当下，二人你一口，我一口，不多时便把那酒葫芦喝得底朝天。/p
那人抖了抖酒葫芦，笑道：“痛快，痛快，今日方知酒为何物，一者浇愁，二者舒神，待我醉后，管他谁是谁非，谁死谁活。小兄弟，我叫李貌，瓜田李下之李，换个面貌之貌。你呢，高姓大名？”/p
“沉，沉天覆地之沉。央，中央之极之央。”沉央大着舌头说道，此时已然醉熏熏。他虽有一身本领，这酒量却是不佳，往日与李白饮酒，十有八回醉得倒是他。/p
“沉央，好名字，好名字。”/p
李貌把着沉央手臂，哈着酒气道：“难得你我意气相设，俗话说得好，同病相怜，同忧相救，我看今夜月色大好，莫若你我就此拜得天地，结为金兰之好，何如？”/p
月色大好？沉央抬头看了看，头顶是洞壁，颗颗夜明珠吐着微光，倒真有些像是瀚海星辰，只是却无月色，便道：“天上无日月，如何结得金兰？”/p
李貌笑道：“无月便不能结义了？若是有心，便是死了也能成，死了更好，黄泉路上有个伴。”/p
“那好，大哥在上，受沉央一拜。”沉央朝着李貌大礼一拜。/p
“贤弟，快快起来。”李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也朝沉央一拜。/p
“大哥为长，大哥先起。”/p
“后来居上，贤弟先起。”/p
“都起来吧。”/p
二人正自争执谁先起来，突听背后响起声音，齐齐回头，便见瞎老太婆站在身后。二人齐而起身，李貌笑道：“甚好，甚好，虽无天地日月，却有婆婆作证。至今而后，李貌与沉央便是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唯愿肝胆相照。”/p
“异姓？”瞎老太婆冷冷一笑，快步往回走。/p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一笑。/p
按原路回返，到得朱雀河边，瞎老太婆故法重施，把手往下一压，满河静水徐徐落下，中分一条水道。瞎老太婆冷然道：“各自去吧，日后莫来烦我。”/p
“是。”二人齐声道，沉央本有事要问，奈何此时他喝得迷迷糊糊，自是忘得一干二净。/p
上了岸，远处响起打更声，梆梆梆连响三下，已是三更时分。路无行人，四野安静。柳树下那匹白马见主人归来，欢叫不已，竟是无人盗它。/p
李貌翻上马背，戴上斗笠，看了看沉央腰上玉牌，笑道：“天色已然不早，今夜事便今夜忘，只是你我恩义不可忘，改日大哥定来寻你。”/p
猛一挥鞭，扬长而去。/p
二月春风乍暖还寒，沉央在河边吹了会冷风，酒意尽去不少，回头朝程府方向看去，到得此际，他自然知道那程府是何地，能称国公爷，配娶公主，又姓程，大唐能有几个这般得程国公府？自是那外号混世魔王得程咬金府邸。/p
程咬金乃是天河汗李世民帐下爱将，大唐开国之后，位，殊荣至盛，犹盖他人，世袭卢国公。/p
河风冷吹，扬起沉央衣角，过得一阵，他缓缓转过头，按剑快走，再不回头。/p
路上遇得巡城卫，把腰牌一亮，也无人为难于他。/p
不多时，已至长孙府邸。说起来，他走街窜巷时倒也曾路过程府，便在长乐坊，与长孙府只隔着两条街，然而此时，站在长孙府门前，他却是不望程府一眼。/p
碰碰碰，叩了三下门。/p
门吱呀一声，无人自开。/p
沉央跨入门内，朝着四面八方一拜，那些高冠华服得鬼物仍是各行其事，对他仿若未见。/p
“你回来了，盈儿呢？”一个声音淡淡问道。/p
沉央寻声看去，但见长孙熙月坐在柳树下，正与一年长鬼物下棋。当即慢步走去，坐下观棋。/p
一局已罢，长孙熙月投了棋子，嫣然笑道：“祖父大人妙招层出不穷，鸾儿却是不敌，甘拜下风。”/p
年长鬼物裂嘴一笑，但却无声。/p
长孙熙月站起身，朝着四周盈盈一礼：“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各位叔伯婶娘还请好生歇着，鸾儿先去歇息了。”朝着后院走去。/p
沉央心想，鸾儿定是她小名。/p
自打入住长孙府邸，每日所见所闻，愈发让他知晓何为孝心。长孙熙月明知鬼物已然识不得她，她却不敢有半点不敬，出入皆要行礼，时不时还会对着鬼物说话，尽是些陈年往事，然而便是如此，鬼物也不理她。/p
长孙熙月道：“我命樱子去过朝云台，说是萧副掌教要留盈儿一日。你呢，为何现下方回？”/p
沉央举目望去，远处茅屋灯光犹亮，显然是长孙熙月一直在等，他心下感激莫名，却不知当从何说起，想了一下，说道：“去访一位故人，是以迟了。”/p
“故人，可有访得？”长孙熙月顿住脚步，回头看他。/p
沉央心头愧疚，却难以实言相告，只得道：“物是人非，故人自非。”/p
“物是人非？”长孙熙月愣了一下，朝前院看去：“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话原本便是假得。天地万物每时每刻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