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兰,死了。
好一会儿,聂新月才消化完林至斌说的这四个字的意思。反应过来的那瞬间,她已没有功夫再为程兰的死而难过消沉了。因为显然,她如今面临着一个更大的麻烦。
“程兰死了,你抓我做什么?”
林至斌神色微冷,面露不善:“你有动机,也有能力。”
“动机?什么动机?”聂新月不明所以。
“程兰告密,害你险些被逐出五监府,你怀恨在心,越想越恨,就动了杀机。如此推理,难道有错?”林至斌凛然应答,还真有那么几分事实就是如此的样子的。
一听这话聂新月就笑了:“这动机也忒勉强了吧?”知道再多辩驳也没有用处,她点点头:“好,即便这能算个动机,你说的有能力又是怎么回事?”
“你可有听清我说?程兰自身修为也不算低,将她一剑封喉的人,莫说紫云监,就算是放眼五监府,恐怕也没有几个。若不是凶手修为极高,那便只能说明凶手是熟人,她疏于防范。你与她相熟,又有动机,自然嫌疑最大。”
跟程兰熟,如今却成了她最大的罪证么?聂新月苦笑一声,心中七分生气,三分好笑,懒得与他争辩,于是接着问:“那证据呢?”
“证据?这不是在找么?”
他话音刚落,方才进去的弟子就走了出来。打头的弟子双手捧上一柄剑,剑柄翡翠雕琢而成,在略显昏暗的回廊里暗淡而无光。
“启禀长执事,我等在这剑上发现了未擦净的干涸血迹。”
林至斌眼前一亮,反手抽剑出鞘。雪亮的寒刃上一抹干透了的残红,赫然醒目。
聂新月愣了愣。昨晚自从飞翠剑到手后,她就再也没有将剑拔出过鞘。更何况,她清楚的记着,容止水是擦过剑的。那这血迹又从何而来?
“新月妹子,你也看到了,动机物证俱在,再说什么我也帮不了你了。你还有什么话,就去对司业讲吧!”他转目对用剑架着聂新月的人使了个眼色:“带走,交给司业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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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进入尚业殿的正殿,殿内已不似先前的那般冷清。除去聂新月外,但凡是五监府内管点事的都到了场,其中自然也包括沐楚。
聂新月跪在殿下,相似的情景,殿上坐的人却已大不相同。因此即便明知林至斌有意加罪于她,她仍旧能淡然地跪着,淡然地听林至斌把动机和证据再度陈述给容止水听。
容止水端坐于殿上,一言不发。
直到林至斌说完,聂新月才长叹了一口气,从容地道:“紫云监的人都知道,我现由沐掌理亲自调教,修为日益精进,可谓前程似锦。难道我会傻到为了一次不成功的告密,就放弃大好的前程,泄愤杀人?就因着我与程兰相熟,又有些私怨,就说我杀人,林长执事不觉得太荒谬了些么?”
“虽然我也不相信人是你杀的,可你屋里剑上的血迹又怎么说?”林至斌居高临下,看着聂新月,语气温和,并不是咄咄逼人。
稍稍皱了眉,聂新月有些不明白林至斌心里在想什么,思忖了下,方才道:“这柄剑是我的不错,可此剑我已借人多时,是昨日才拿到手中的。今早我醒来时,剑躺在地上,我就起了疑,现在想来,定是昨天夜里有人在我的剑上动了手脚。”说完这话,聂新月有意无意地看了容止水一眼。
而后者稳坐不动,表情冷如冰块,没有丝毫的变化。
思索了片刻,林至斌才道:“这倒是个线索,可口说无凭,你怎么让人相信。”
聂新月立刻抱拳垂头,接道:“请司业给我些时日,容我洗刷自己的冤情,也替兰儿找出真相,报仇雪恨。”
“司业不可。”林至斌马上出口阻拦,“聂新月嫌疑最大,断没有由她查案的道理。何况,刚刚我派人去再度查看了程兰颈上的伤口,是聂新月的剑所致无错。请司业大人明断。”
容止水微微沉吟,看了沐楚一眼,方沉声道:“此事……”声音猛然顿住,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刚刚张开的唇紧紧抿起,幽黑的眸子也渐渐转冷。再发话时,整个人已如初见时的那般冷傲:“不必再议,就依门规处治吧。”
门规?门规是废了修为,逐出山门,交由死者亲属处置。
聂新月的大脑瞬间空白。
不可能!这么多这么多的疑点,这么多这么多的破绽,连她都看的出,容止水不是傻子,怎么会察觉不到?
何况……
飞翠剑是昨晚,他交给她的。
是他?!
如果是他……
嘣——
紧拉的弦终于在这一刻绷裂了。
如果是他,那这一切的一切,他昨晚的反常,今日的无情,就都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聂新月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容止水。他那一双冰似的黑眸仿佛一双魔爪,将她按入绝望的泥沼中,她越挣扎,就陷得越深。一颗心,被冻成寒冰,砸成冰渣,化成残水。绞心的痛苦,却令她异常的冷静下来:“想来,我们这些无关紧要人的死活,司业是无暇顾及的。只是为何连昭雪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司业大人,为什么?”
她平平静静的问出这句话,心中的恨心中的怒,皆被无声的掩盖下来,只有她的眸子里微微泛起泪光。
高高在上的人并没有理会她的质问,那孤傲的神情仿佛在悲悯苍生的不堪。早就看倦了世人挣扎的眼,早就随着他的心一起冷漠。他闭上眼,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