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眼紧盯那具浮上来的尸体,好像这样就能从它身上看出问题出在哪里一样。/p
但事实是,她一无所获。/p
当然,她光盯着这具尸体,除了让自己心里的疑惑愈发深之外,没有别的任何用处。/p
尸体不会说话,它不能告诉她:这个问题是怎样怎样出现的。它只能静默地浮在水面上,所有的真相都要由这个回忆变成的幻境呈现给她。/p
她在这里,是一个纯粹的旁观者。这个幻境,正在以它的方式来告诉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p
鹿神也看到了那具尸体。/p
他的表情由最初的震惊,渐渐变成了现在的悲痛。看着面前的那具尸体,他毫不怀疑这是他的女儿。她紧闭的双眼很像她的母亲,而她高挺的鼻梁与他的又同出一辙。再加上右手腕上的那块印记,除了比婴儿时的白鹿大了一些外,形状完全就是与她的一模一样。/p
鹿神心里确定极了,这就是白鹿长大后的模样。/p
现在看来,生命之泉的作用果然名不虚传。它不仅改变了她的体质,还让她一瞬间长大了不少。/p
可那已经没有用了。/p
鹿神过去一把抱起白鹿的尸体,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双肩颤抖不已。/p
“你这个糟老头子哭什么啊,我不是好好得在这里嘛。”白鹿托腮看着鹿神的背影,嘴里喃喃道。/p
一滴透明的眼泪自她的眼眶落下,她最见不得别人哭了,因为她自己的泪点就很低。/p
可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也不能跑过去抱住父亲,告诉他这都是假的。当时真实的情况,是她狂性大发,他没办法只能把她给镇压,来保全阿文亚上的所有生灵。/p
他连她的声音都听不到,她怎么可能抱到他呢。/p
鹿神将那具已然冰凉的尸体紧紧箍在自己的怀里,好像是对着它说了什么。但白鹿离那里不够近,听不太清他说的话。等到她想离那边近一点,好听见鹿神在说什么时,她看见他珍惜的将自己的脸贴在那具尸体上,好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站起来。/p
“你这个糟老头子,真的面对我的时候老是喊打喊杀,在这个幻境里倒是煽情得很。”/p
白鹿一把抹掉脸上的泪珠,对这个幻境有了一丝好感。毕竟在她的记忆里,鹿神不是这副慈父的模样,他一直对她很严厉,动辄打骂的那种。/p
原本她以为这只是由于母亲被人害死了,父亲一个鳏夫,心里对外界存有怨恨,所以需要一个对象发泄出来。/p
而正好,那时的她冥顽不灵,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杀害过许多生灵。于是,无论在哪个方面说,她都成了那个最好的教训对象。父亲教训她,没有人会觉得他做得不对,而只会觉得他心存大义。就算是亲生女儿犯了错,也绝不包庇纵容,堪为阿文亚的神明。/p
族里因为这件事死伤惨重,正好需要一个领导者,来领导家族再次走向繁荣昌盛。而父亲,曾是家主的亲弟弟,能力出众,出事不偏不倚,正是继任家主的最好人选。/p
白鹿心里清楚,自己只是正好撞在这个枪口上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当年的她还有些怨恨父亲,可现在过了这么久了,这些恨意早就随时间的流逝,渐渐消失了。/p
鹿神抬头望天,看起来仿佛一瞬间老了不少。/p
原本闪着亮光的双眼,此刻竟然带上了沧桑。/p
“我白榕,一生光明磊落,从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良心的事。可天道不公,长兄嫉恨,设计欲害我。我中途发觉,欲带妻女逃走。但中生变故,妻子被贼人所杀,如今竟然连唯一的女儿竟也无法保住。”/p
鹿神绝望地看着上天,眼里流出血红色的泪水:“若上天还有一丝公正,白榕在此请求,只要能让我女儿复活,白榕愿意抛弃姓名、家族,以身殉天。即使灵魂就此消失于天地间,我也绝无怨言!”/p
他的声音不轻。鹿神几乎是用尽所有的气力在向天呐喊,所以白鹿才能将这些话都听得一清二楚。/p
可是,这不对啊!/p
白鹿实在是无法相信,这里发生的与她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难道这是一个平行世界?/p
“你不要说了!这些都是假的,我不信!”她对着鹿神大喊,但他不可能回应她。/p
幻境只是将当时发生的一切事实呈现出来而已。/p
听到鹿神的呐喊,天道给出了回应。一道暗紫色的闪电夹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向他劈来,他不躲不闪,只是给怀中白鹿的身体罩上了一层厚厚的屏障。/p
电光直击水面上的一人一尸体。由于强烈的冲击,水波起伏不定,一层层的涟漪以他们为中心向外扩展。/p
令人惊讶的事发生了,他们被雷电击中,殷红的血液从鹿神嘴角溢出,但他怀中白鹿的尸体却丝毫未损。/p
见到她没事,鹿神紧锁的眉间一松,他看向面前,视线逐渐恍惚。/p
只见他浑身上下冒出无数道金光,已然就是被雷电劈中,将要解体的状态。/p
白鹿已经顾不上许多了,不管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她都不想管了。她紧紧盯着鹿神的背影,立刻拔步朝他跑去。/p
“父亲!”/p
但鹿神并没有回应她。他听不见她的喊声,自然不会回头看她。/p
鹿神抬手,又一次抚摸了怀里白鹿的额头,嘴角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p
“天道答应了,我一命换一命,换你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