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爱更艰难的事了。对于这点,零深有体会。/p
她用愤怒筑起了一道厚重的城墙,才让恐惧在长成参天大树前被困在了里面。排泄物发酵的浓烈恶臭和腐败血肉与烂泥产生的特别味道,让她回忆起了那场在发生在西境外围泥沟里的,面目可憎的阵地战。堆积成山的尸体,成了公共厕所的陷阱,还有简陋的堡垒和花样百出的新生无耻战术。/p
也许只是因为地下不通风,才使得这股恶臭格外浓烈吧。这股腐烂凋零枯萎所特有的味道,让零脑海中那个沉寂已久的声音再次大声的叫了起来。/p
“闻到了吗?那些肮脏龌龊的黑暗生物就在前面,干掉他们!用最残忍的手段!让他们在恐惧中忏悔!用哀嚎和悲鸣来取悦你!”/p
那声音慷慨激昂,宛如麻风病人临死前的亢奋,零甚至能听到她口水pēn_shè的声音。/p
不过有这个烦人的声音陪着也挺好的。零突然感觉那个声音就是一座灯塔,一座矗立在无尽黑暗中的灯塔,她为零指引前进的方向,告诉她该如何去战斗,怎样忘记恐惧,怎样从沼泽里爬出来,勇敢的和混蛋命运抗争到底。有了这个声音的提醒,零才突然发现自己虽然意识清醒却口干舌燥全身酸痛。也许是因为之前战斗后没有及时休息吧,又或者是因心跳加快而导致神经衰弱,管它呢,现在手刃仇敌的机会就在眼前,没什么能阻止她,就连死亡也不行!/p
越往前走,气温就越是寒冷,几人即使穿着御寒的衣物,依然被冻得打起了寒颤,下意识的加快了步伐。好在没走多久,周围的岩壁就渐渐向两侧分开,呈现在四人眼前的,是一片目测至少有几万平米的巨大空间。抬头向上望去,隐没于黑暗中的穹顶宛如没有星辰的深邃夜空,地面上覆盖着淡淡的光晕,应该是某种荧光植物铺满了整片洞穴,把地面变成了亿万星芒点缀的夜空。以人类的身高,站在空洞入口处不比沙砾庞大多少。踏进洞穴的瞬间,脚下坚硬的岩石也变成了柔软的绒毯,仔细观察地面才能发现,地上铺满了腥臭黏腻的血红泥浆,一脚踩下去,泥浆就没到了脚踝处,带起的恶臭气味让几人完全没了感慨壮丽景观的yù_wàng。/p
洛比和零都见过这种看似平常实则无比可怖的泥浆,那是包裹着腐肉,由血河灌溉发酵出的红泥。亨里克虽然不知道它的来历,却也本能的感受到脚下这些可憎的死物,沾染着完全与圣洁挨不上边的血腥污秽气质。他的信仰再次遭遇挑衅,因为这一路走来有太多太多与教会宣传完全相反的不洁之物存在了,它们都有着轻而易举推翻教会法典的力量。/p
那是就连圣徒都无法自圆其说的黑暗之物,早已脱离了“亵渎”这个定义的等级。/p
负责撰写教会历史的苦修士,也就是亨里克的教父,那个胡子和他名字一样能长到垂在地上的老头,也许从没想过,自己憨厚老实的教子会对教会的性质产生怀疑吧。毕竟他从没和亨里克提起过那些一脸悲天悯人的主教大人昨晚又在床上“救赎”了几只皮肤细腻光滑,面容姣好的“迷途羔羊”,也从没说过教会在暗中保有着何等令世俗权贵感到畏惧的力量。/p
作为主的奴仆,教会的神圣与威严即使在这已经被世界所遗忘的地下区域,也能通过呈现在几人面前的失落大殿得到充分的体现。足足六百六十六根高达十米的粗大石柱,整齐笔直的扎根在地,撑起了一座充满旧时代气息的地下皇宫。从大殿上雕刻着精致的浮雕和门柱上血红色的神圣三角形来看,这座建筑毫无疑问是教会在亵渎者占领地下前就修建好的。令人感到惊讶的是,这座被黑暗笼罩的殿堂并没有出现任何衰败、倾颓的迹象。无数沉重的大理石作为地基,将这座四方形的庞大建筑抬得很高,显露出一股不算刻意的压迫感,这足以让一些怯懦的异端吓得忘记如何呼吸而活活憋死。/p
“猩红三角…这是异端裁判所的记号。”亨里克十分仔细的望着被黑暗吞噬的大殿深处,嘴唇微微颤抖着,用十分嘶哑的嗓音解释道:“那些满脑子都是破坏与毁灭的疯子是教会最隐匿的匕首,没想到他们的据点就在这里。”/p
“放心吧,这里已经没有除咱们以外的活人了。”/p
“我知道…只是有点遗憾…”/p
零走进大殿,面无表情的环视四周。大殿的内部好像一座歌剧院,穹顶上印着大幅的彩绘,画着象征审判的六翼天使居高临下吹响号角,威严的注视着行走在地上的羔羊们。为了营造肃穆庄严的环境,地板被涂成了不会反光的黑色,和纯白色的审判席构成了分明的对比。从穹顶上垂吊下来的八只银质镂空托盘上,微弱的火苗正在灼烤着凝神熏香,让这座被黑暗笼罩的圣殿,有了一丝圣洁的气息。/p
据说守夜者们都有一些令人生厌的恶趣味,诸如什么虐杀敌人,收集指骨这类的大众爱好根本不算什么。虽然这使得异端裁判所恶名昭着,但也让不少胆小的异端提起“守夜者”的名字就吓得直打哆嗦,从而在某种意义上保证了教会的威严没有受到太多明面上的质疑。/p
亨里克还是个年轻的大男孩时就听朋友说过,某个守夜者喜欢去他工作的娼馆,付足够多的金币,然后挑一个倒霉的妓女虐玩至死。那个守夜者将那内脏飞溅的现场称之为“世界上最优雅的艺术”,并引以为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