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抱头痛哭,过了一会子,慧娘反而振作了起来。
也不知是今日被长姐训斥了一顿,还是因为三奴的真心告白而感动,反正她眼底迸发出来的光彩已经判若两人。
她让三奴打来热水洗了洗脸,又重新收拾了一下,这才睡下。
三奴与她睡在一块,主仆二人嘀嘀咕咕聊了一会子,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第二日一早,三奴就给慧娘收拾起来。
虽说之前的伤还在,但养了这些日子她已经能下地走动了,前些日子不愿出来见人,主要还是抹不开面子,还在与柳承易置气。
今日却不同。
正堂内,太医已经到了。
柳夫人欢喜不已,刚刚才说了两句客套话,外头丫鬟们通传说是大奶奶来了。
柳夫人神色微变,笑道:“我这儿媳妇身子不好,今日瞧着贵客登门,竟也来了,快让她进来吧,外头冷,仔细冻着了。”
慧娘一露面,那柳夫人也暗暗吃惊。
但瞧慧娘一身喜庆色,穿着的是流水如意纹的袄子,比甲滚边上还绣着喜鹊闹枝的样子,一水的干净利落的裙摆,那发髻梳得整齐端庄,只用了简单的发钗固定,两簇流苏垂在耳侧,下方还坠着两颗明亮滚圆的珍珠。
这方是她这一身打扮里,最富贵显眼的一处。
低调富贵,很有正室的作派。
柳夫人原先还有些担忧,生怕慧娘还如从前那般给家里丢人,偏又不好当着人家太医的面就把她撵回去,让慧娘进屋真是叫她头皮发麻。
如今这一瞧,她都有些连连称奇了。
慧娘上前见礼。
那太医忙不迭地回礼。
慧娘笑道:“大年节的,还要烦劳您动身,当真难为了,若不是我那妹妹担心我这身子,也不必叫您在这寒冬腊月里出门了,真真是我的不是。”
这话说得极为妥帖。
柳夫人愣了片刻,赶紧笑道:“瞧你说得,张太医哪里就会与你计较了呢。”
张太医又连连拱手。
说了一会子话后,太医才开始把脉。
先给柳夫人请平安脉,后又给慧娘瞧了瞧。
慧伤好得差不多了,但还需要几副药性温和的汤药调理,总体问题不大。
张太医写好了方子交予柳夫人。
慧娘这才开口道:“张大人跑这一趟也不容易,不
知可否还有功夫替我家姨娘瞧瞧?”
这话一出,别说一屋子下人了,就连柳夫人自己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原本开口给姨娘请大夫这种事就该是当家主母来做的。
叫柳夫人冲在前头,总归差了点意思。
可按照慧娘原先的性子,叫她主动让太医给金姨娘看病,那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是以,一开始柳家母子就没考虑过叫慧娘开这个口。
想的是叫张太医先去慧院子里给她瞧了,然后再去金姨娘处把脉。
没成想,慧娘自己竟然说了。
张太医笑道:“柳家大奶奶客气了,为医者,应当的,烦请下人们在前头带路便可。”
慧娘:“我同您一道去。”
说着她起身看向柳夫人,“母亲,外头天冷,您就在这儿守着吧,儿媳领着张大人过去瞧了就回来。”
柳夫人目光古怪,到底没有当面拆台,轻轻应了一声:“好,你看着些,别叫那些个不懂事的冲撞了张大人。”
“母亲放心,儿媳明白。”
一行人出了门,往金姨院子去了。
人走后,整个正厅安静下来,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柳夫人沉默不语。
一只手轻轻抚着茶盏,另一只手用茶盖拨弄着水面,神色间困惑,末了她问身边的婆子:“你瞧着……大奶奶方才的模样是装出来的么?”
那婆子跟在柳夫人身边数十载,早就是心腹了。
她笑道:“不管是不是装的,能在明面上做好一个柳家大奶奶也不错了,叫太太您少操心,阖府上下也少很多事情呢。”
“这话不错。”柳夫人嘲弄地笑了笑,“今日倒是奇了,她还晓得自己出来把这事儿圆过去,总算没白费我捞她一把的情分。”
“说到底咱们府里若是出了个休妻的名声,于咱们少爷也没好处。”婆子宽慰道。
“可不是……”柳夫人长叹一声,“但愿她能长长久久的如此,那便是祖宗保佑喽。”
另外一边,慧娘已经领着张太医到了金姨院门前。
守门的丫鬟见这般阵仗,唬了一跳,连见礼都忘了,忙不迭地跑进去传话。
不消片刻,柳承易出来了。
见慧娘也在,他面色阴沉。
没等他开口,慧娘温温一笑,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道:“这儿便是那金姨住处,烦请大人了。”
柳承易震惊,很快反应过来:“大人请屋里坐。”
他说着,又深深看了一眼慧娘。
这一眼里满是不解和防备。
慧娘也不在意,见张太医进去了,便叫丫鬟们把旁边的厢房收拾出来,她在里面一边吃茶一边等着,看样子是不打算进去瞧一瞧了。
足足瞧了有小半个时辰,张太医才从里面出来。
柳承易感激的话说了一箩筐,又是作揖又是见礼的,反倒是张太医有些招架不住,连连说这只是小事,又开了方子留了药,这才算了事。
慧娘早就在门外候着了。
她冲着柳承易福了福:“我先领着大人回去,母亲那头兴许还有些话要请教大人,金姨娘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