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镐京前往汧城的一路上,一辆马车飞奔行进。/p
只有一名车夫驾车,玄姜一人坐在马车里,裹着一件宽大的玄色披风。这件披风的领子,是狼王毛皮制作的,正是嬴开的。就是嬴开在宫中剑指晋侯,不小心划破玄姜的裙子时,随手脱下来,给她披上的。/p
这会儿,玄姜倒不是想穿这件披风,而是,真的很冷。/p
原本她只是想,此次去汧城把这昂贵的披风还给嬴开。但是,太冷了,还是拿出来先披上好了。/p
今年,汧城的冬天特别冷。马车外,白雪皑皑,官道两侧,汧河水已经结冰,秋日残存的几丝蒹葭,兀自在寒风中挣扎;陇山上,渺渺万里层云,千峰堆雪,一片辽阔,却也一片苍凉。/p
那日,岐周城管事禀告了如何逃出来之事后,玄姜飞奔跑掉。吕叔薇撵过来,安慰她好一阵。又告诉她,王上已经用尽镐京的财力,安置从岐周浩劫逃出来的贵族、庶民。如今镐京财力都是各诸侯国贡献上来的,本就不足,这次消耗,更是彻底空了。/p
吕叔薇还说,王上已经准备迁都洛邑之事。只是,犬戎占据岐周,为迁都路上造成很大后患。最头疼的是,从镐京到洛邑的官道上,携城就在官道旁,虽然不用进携城,但是,余臣不可能不袭扰。/p
玄姜早先是听宜臼提过迁都之事。洛邑,大周朝的东都,更加辽阔,财力充足。迁都去洛邑,会是一个新的开始。/p
防患犬戎、收复岐周、抵御余臣,迁都之路需要充足的兵力。这样的兵力,只有嬴开有。/p
但是,宜臼和嬴开因为岐周浩劫,僵持不下。岐周为何会失,宜臼不是不知道其中深层原因。/p
宜臼这几日一直忙于朝堂之事,已经十多天没到姜府,姜司工和吕叔薇也是忙得团团转。玄姜便是趁此机会,叫上信任的车夫,只身前往汧城。/p
又到了这座熟悉的城门口,城门楼上,数百身形高大、健壮的秦兵持长矛把守,一片肃杀。他们仿佛是一尊尊雕塑,笔直站立,一点也不畏惧寒冷。与马车上,抱着手炉还瑟瑟发抖的玄姜,截然不同。/p
玄姜打起车帘,看见如此秦兵,心头不免敬了敬。/p
难怪秦国兵力从周幽王时,就一直被看重,如今,越发强劲。/p
但是,汧城的城门紧闭。冷森森的青铜大门,矗立在雪色里,越发让人赶到高绝、冷冽。/p
玄姜让车夫前去告知,就说“玄姜请见秦侯,请开门。”/p
车夫扯着嗓子,在高大的城门楼下,喊了好一会,却被拒绝了。理由是,犬戎肆虐,谁知道所谓的“玄姜”是不是犬戎奸细,他们秦侯,不是谁都能见的!/p
玄姜无语,想呕血三鼎。/p
千里迢迢,冒着严寒偷偷跑来,竟然见不到秦君,那还说什么。/p
车夫急得直跺脚,“姑娘,这怎么办?如此冰天雪地,我们不会冻死吧?!”/p
玄姜:“……”就不能说点好听的。/p
“姑娘,要不,我们回去吧?”/p
“不行,已经到汧城了。怎可无功而返。你别吵,让我想想。”/p
车夫在雪地跺着脚,只打圈圈。/p
有办法了!/p
玄姜搓搓手,拿出车里一把顺手的弓箭。此次路上,为了安全防备,她准备了几样武器。/p
她将玄鸟玉拿出来,绑在箭头处,走出马车,看准城楼上一根柱子,“嗖——”,一箭射准。/p
“敌袭!敌袭——”/p
城楼上一阵举号警报,有人喊着敌袭。/p
瞬间,齐刷刷一排锋利的箭簇,朝城楼下的玄姜对准。车夫吓的高举双手,大喊“误会,误会!”/p
玄姜也是一惊,没想到秦国的城防兵,如此敏感。/p
她举起双手,尴尬笑了笑,大声说道:“请将方才箭头上的玉石,拿去给你们秦侯。秦侯一看便知道。”/p
有个千夫长过来,拔下柱子上的箭,拿出玉石,看了看。玉石晶莹,雕成玄鸟的样子,很是精致。千夫长当然知道,玄鸟是秦族的图腾,意识到城楼下这位姑娘可能身份不一般。便遥遥向玄姜一拱手,“请姑娘稍等。”/p
玄姜回了礼,便又爬回车里,抱住手炉。还不忘安慰车夫,稍安勿躁。/p
车夫觉得,他家姑娘真是性子稳,如果刚才城防兵放箭,他死了不要紧,恐怕秦侯和王上,真要打起来,又是一场天下浩劫。难怪人人都是他家姑娘是“祸国妖女”!/p
他蹲在雪地里,盯着车厢,还是看好姑娘的好。/p
已经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玄姜记得,从城门到秦君府并不远啊,怎么这么慢,好冷。/p
她蜷缩在暗淡的车厢角落,抱着膝盖,怀里揣着手炉,暗自伤神,不知道这次该怎么向秦君开口。她已经想了一路,无果。这会儿还是想不出来。/p
好冷!/p
她记得,在汧城过了一个冬日的,就是大破犬戎“藤甲狼狗”那次。好像没有那么冷。/p
是因为那次正当春风得意时吧,心情好,不觉得冷。此次,世事繁杂,世态苍凉,冬日越发冷。/p
玄姜太累了,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然马车外来了那多人,她怎么一点没听到脚步声。/p
车帘被突然掀开,她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冬雪折射出的光晕中,越发显得雪松般的身姿,英挺不凡。/p
玄姜突然被这道光,刺得睁不开眼,眯着眼睛,揉了揉。/p
嬴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