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绝自懂事起,便以老成持重闻名朝野上下,哪怕他年纪尚幼,朝中之人,却从未有人敢轻视于他。/p
当时的他,也的确自认为年少老成,每每看到身边的兄弟都觉得他们太过幼稚,一个个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南宫绝对自己的年少老成还是比较满意的,他很满意自己的临危不乱,满意自己的波澜不惊,满意自己的有条不紊,脑子自己的公私分明,满意自己的……/p
直到遇到了那个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微笑的小姑娘。人们常说,有些人之间是存在心灵感应的,他们初见时,他不知不觉被她吸引,她也礼貌地对他回眸一笑,四目相对时,他们之间就好像突然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关联,从此以后,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他们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便总能感应到对方的存在,虽然只是远远的相视一笑,却又仿佛了传递太多太多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p
他们是同一类人,从见到对方的第一眼便能感觉到。/p
然而,他们又是不同的人——南宫绝少年老成,待人处事有条有理,雷厉风行,很有自己的主意,玉怜香却因为是女子,只能遵从长辈的意愿,一步一步被培养成未来的皇妃,却注定了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她从小便被告知自己要走的每一步,以至于她从来不曾想过自己究竟想要的每一步。/p
直到遇到了伊冷玉。/p
那是个多么明艳动人的女孩子呀!她有时会高调地穿着一身耀眼的红衣,和学堂里的男子一起在马场上策马崩腾,恣意飞扬。有时候,她又会一身规规矩矩的学子服安安静静地跑到她的身边,两人坐在角落里一起坐观壁上,看着学堂的学子们嬉笑怒骂,不参与也不躲避,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像是茶馆里的茶客,坐在台下,静静地欣赏舞台上的百味人生——舞台上的人轰轰烈烈地经历着人生,喜怒哀乐不断,拼尽全力,台下的人却可以悠闲自在地品着茗茶,谈笑风生。/p
那样的感觉真好!/p
她会暂时忘记自己是玉家最有希望成为皇妃的人选;暂时忘记自己的一言一行必定要仪态万千,堪当表率;暂时忘记自己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暂时忘记自己要……/p
玉怜香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努力想要成为自己的样子,看着别人对自己毫不掩饰的艳羡,看着别人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嫉妒……她第一反应是本能地想笑,她也的确如此做了,有人当她是友好的笑,也回以微笑,有人当她是嘲笑,便黑着脸瞪她,又或者直接转身离去……没有人知道,她的笑里隐含着苦楚和自嘲。/p
如果可以选,她大概是不想成为如今的自己的吧?她羡慕伊冷玉那样的性子,洒脱自在,无拘无束,多好呀!可她也知道,她无法成为伊冷玉那样的人,天性使然,又或者外在的环境不允许,又或者她不敢……/p
伊冷玉有家人容,有南宫沐的陪伴和守护;她自己呢?家人容是建立在她的才华横溢和端庄有礼之上的,是建立在的未来的皇妃身份之上的,就连最疼的的母亲,也时时耳提面醒,要她以皇妃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p
然而,没有人问过她,她是否想要成为一个皇妃。/p
家中长辈早已看中了一名皇子,也就是她的表哥,当朝的五皇子——南宫烈。/p
南宫烈也的确对她照顾有加,但她不喜欢他,或者说,她讨厌他。南宫烈每次见到她的眼神,明明带着笑意,却毫无善意,就像猫见到老鼠一样,是那种捕猎者见到弱小的猎物时,那种志在必得的眼神,让人很不喜欢。/p
幸好南宫烈是个皇子,皇子住在宫中,是不常出宫的,他们一年也见不到几次,见到了也不必单独相处,她总是不着痕迹躲着他。长辈们以为她是在害羞,是女子该有的矜持,便也默认。南宫烈则是将他那盯着猎物的眼神演绎得更加肆无忌惮,还隐隐带着自得。/p
她想笑,也的确笑了——笑南宫烈的自恋,笑南宫烈的自视过高,笑南宫烈的不自知,也笑自己,她也只能用这意味不明的嘲笑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了。/p
多好笑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