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成平眼睛有些湿润:“所以,大将军您近日裁军,目的就在于此?”
夏侯襄阳叹了一口气,目光从新回到沙盘之上,眼神从上京城出发,到镇北军,最后到了匈奴右账王庭驻扎地,既没有否认林成平的说法,也没有赞成,而是换了一个话题:“成平,若是有一天既没有镇北军,也没有西凉军,更没有匈奴,那将会是怎样的一番场景?”
林成平顿时无语,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他下意识的观念中,镇北军和匈奴军是敌对关系,和西凉军是相互掣肘,形成犄角的鼎立态势,是一种对抗的平衡局面。在西凉,有一位一言九鼎的西凉王,在镇北军,大将军便是定海神针,只要有大将军在,镇北军就乱不了。
“成平,若是没有镇北军,朝廷户部是十之五六的银两和粮草输送到民间,修筑堤坝,兴建学堂,铺桥修路,将会极大的造福民众。若是没有西凉军,雪涌关方圆三百里将会住满百姓,而不会因为惧怕西凉造反,而人迹罕至。中原和西凉将会互通有无,中原的蚕丝和桑麻能够毫无阻隔的运往西凉,而西凉脆甜的水果也能进入中原。而这些,现在都是空话。长城以北的镇北军占据着户部,雪涌关以西的西凉闭关锁凉。”
“当初天下未定,我以为天下大定之后,可以海内外一番升平,再也不会有人吃不饱,穿不暖,可是如今大魏建国已经八年有余却依旧不能人人吃饱穿暖,依旧有镇北军,有西凉军,这种战争杀戮机器,有时候,人难免会怀疑某些事情……”夏侯襄阳脸上有悲苦神色,伸手拔出沙盘之上一根小旗子,然后插在了上京城附近。良久无语。
林成平敬佩大将军,也看不懂大将军,他第一次见到大将军是入了镇北军之后的第一次阅兵,浩浩荡荡的镇北军锦旗猎猎。奔驰的骏马有条不紊,嘶鸣声入耳,马粪味入鼻,弥漫着草原大漠特有的苍凉滋味。
在遮天蔽日的呼喊声,他看到了一身铠甲却遮掩不住儒雅气质的大将军缓缓登上点将台。轻抬手臂,数十万镇北军顿时鸦雀无声,大将军只是一句“鸣鼓”,顿时鼓声震天,重型骑兵列方阵而过,沉闷的步伐击打大地,发出一阵阵轰鸣如雷声,随后轻型骑兵跃马而过,排列成长蛇阵的军伍最后而过。
林成平曾经因为害怕、想家偷偷哭过,但是那是第一次因为激动而忍不住泪流满面。一刹那他找到了一处除了澶州那件破败小院之外的归属地,他的根一下子扎在了镇北军,他的眼神被点将台上的身影所深深折服。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夏侯襄阳从沉思中醒来,脸色恢复到以往的波澜不惊:“成平,我一直担心朝廷取缔镇北军,让五十万大好男儿背负罪责,可是如今事情的发展已经超乎了很多人的预料,上京城出大事了。”
说着,他从袖子中取出那张已经被血水浸染过的书信。递给了身旁的林成平。
林成平恭敬的双手接过,只是看了一眼,便浑身如遭雷击,陛下驾崩。太后归天,大学士暴毙,简简单单一句话,无异于世间最大的惊天霹雳,仅是从这一句话中,林成平局感觉到了信件之后的诡谲和寒意。过了半晌,他只能说出一句话:“大将军,如此重要的事情,为何没有昭告天下?”
的确,信笺上的信息确实是足以轰动天下,上京城已经沸沸扬扬,可是这道消息像是受到某些阻力一般,始终没有传到镇北军,如今镇北军大力裁员,却没有人听说知晓上京城发生的事情。
夏侯襄阳绕过沙盘,走到大帐门前:“事情没有散播开来,说明有人在控制,而且控制的极好。成平,我也曾经想过压下此事儿,一人回上京,探看事情究竟,可是如今我改变了主意,我决定率领镇北军集体南下!”
林成平抬头震惊的看着夏侯大将军,一手紧紧握住镇北军刀,大将军此举凶险万分,若是处理不好,很容易被朝廷抓住把柄,数十万军队南下,兵临上京城,即使初衷是好,也弄明白了朝廷发生的事情,并且顺利拥戴新帝登基,新王和朝廷,特别是潘春伟必定不会再相信一个领兵南下的大将军,到时候受到的打压和排挤绝对不是武功天下第一就能全身而退的。
“成平,我知道你的担心,但是镇北军在长城以北拒敌,朝廷之上却明争暗斗,他们需要知道有一群人为了中原抛头颅洒热血,他们要知道天下有人在护卫中原。无论此行最终结果如何,我夏侯襄阳始终问心无愧。”大将军开口说道。
他扭头望向林成平:“成平,我一直执意建立龙雪骑,并且让龙雪骑拥有独立番号,成为一支镇北军之外的军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镇北军集体被取缔,或者就走向极端的时刻,有一支队伍能够拒敌于长城以北。如今,这个时刻到了,林成平,听令!”
林成平单膝跪地,沉声说道:“末将林成平,谨听大将军令。”
“镇北龙雪骑林成平,镇北军南下之时,着令一万龙雪骑,坚守草原,为保万无一失,再给你一万人马,不让右账王庭跨过长城一步,不让匈奴一马一人再站渭水之畔。”夏侯襄阳郑重说道。
“末将领命,镇北龙雪骑即使战至最后一兵一马,也绝对不让匈奴看到长城轮廓。”林成平应道。
夏侯襄阳扶起林成平,心中最担心的事情落地,脸上露出一丝欣慰轻松的神色:“成平,公务谈完,说一点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