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有蝉翼纱垂覆在窗边,殿中并不十分亮堂,银烛下,苏嫣凝住他,幼嫩的脸孔如萤火般明艳,“霍玉。”
那娇嫩的声音如珠落玉盘,教他一顿,霍玉遂谦卑有度地回了话,“微臣在。”
苏嫣挂着浅浅的笑,将细白的皓腕搁在软垫上,霍玉便将药箱打开,器具整齐地在桌面上一一排开。
他目不斜视,低头就见那雪腕上有袖摆覆住,便抬头瞧了苏嫣一眼,她却是毫无所动,嗔道,“霍太医若是不诊脉,我便要歇息去了。”
霍玉这才捻起那香软的袖口,往上掀起了,露出白葱葱地一截藕臂来。
“小主脉象不合,有血虚之症。”霍玉三根指头搭在腕脉上,侧首凝神。
苏嫣不语,片刻后他又道,“房中事上,不宜过劳,否则恐落下隐疾。”
“霍太医风趣,我不侍奉陛下,还入宫作甚么?”苏嫣笑意如水,却瞧地霍太医心惊。
他连忙起身行礼,“小主恕罪,微臣并非此意,医者仁心,只是将症候禀明,好对症下药。”
“瞧你紧张的,那便开方子罢。”苏嫣收回手,又问,“不知霍太医还照顾哪位姐姐?”
霍玉挽袖提笔下药,“此乃各宫私事,微臣不宜多言。”
嘴巴倒是封地严实,见他写完了,苏嫣便细眉一拧,面露难色,“还请霍太医先回避片刻,待我将发髻绾好…”
霍玉闻言一撇,只见她鬓发松绾,韵致纯然,忙地将目光投往别处,起身告退。
待他才出了门,苏嫣便捻过一张素笺,疾笔将那方子誊写了一份,收于怀中去,待霍玉进来时,一切复如常。
煎药、送药皆有霍玉亲力亲为,苏嫣望着那半碗乌青的汤药,将鼻尖一捏,摇头道,“这样苦,我不要喝了。”
“小主莫要任性,调养身子才是要紧。”霍玉不温不火,却毫不退让。
“要我喝也可以,去取一包蜜饯来。”苏嫣赌气道。
霍玉见她端坐着,一副小女子娇媚的嗔态,那眸光太过柔软,不忍回拒,只得折回去取。
那张药方果然教他仔细收了去,此人办事当真是滴水不漏。
苏嫣冷眼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头,遂徐徐起身,捧起那一碗汤药,凑在鼻尖嗅了嗅,纤细的手指将那碗口扣住,微微一倾,乌青浓黑的液体遂尽数落入花盆之中。
“只是可惜了这名贵的药材。”她唇角勾起,神色清明。
霍玉回来时,但见苏嫣半依在软榻上,捧着书册细读,兰若在一旁侍候着。
她眉眼婉转,娇声道,“适才兰若端了一碟蜜枣来,我怕药凉了,就先喝了,霍太医不会怪我罢。”
桌案上一碟蜜枣,一个空碗,霍玉静了片刻,便答,“下次微臣来,自会备好蜜饯。”
苏嫣摆摆手,他遂提了药箱退下了。
夜色已深,苏嫣披了广袖缎绣氅衣,静坐于回廊之下,皓月朗朗,便如她此刻的心思一般寂寥。
前尘旧事,已然模糊不堪,唯独那刻骨的恨,从不曾消减。
“桑榆,替我将紫竹箫取来。”
段昭凌坐于鸾撵之上,而鸾撵正是去往永福殿的方向。
忽而一阵箫声划破沉沉夜空,将他于静思中惊醒,这曲调婉转,何其熟悉?
掀开布帘,恰鸾撵正经过嫣华宫的侧门,满眼荒芜,这座曾经整日流连的宫阙,已成空楼。
箫音渐渐低沉,段昭凌倾起身子,眼前旋即又被另一张娇艳的脸容所取代。
“停撵。”
王忠明忙地一摆手,遂上前问,“陛下,姚贵人时以在殿中久候,可是有甚么吩咐?”
。”疏朗的声音传来,王忠明神色一转,又道,“老奴这就去回禀姚贵人。”
又是一曲《月霜天》,段昭凌下了撵,只教崔尚仪陪着,立在那后墙下,“明珠,可还记得朕初次闻此箫声,便也是在此。”
崔尚仪淡淡一笑,欠身答,“陛下心中记挂着苏小主,却为了平衡后宫忍着不见,可情思二字,又往往不是外物所能掌控。是以陛下便是人去了永福殿,心,不如随心。”
段昭凌将她手心握了握,俯身道,“还是你最了解朕。”
说罢,遂大步流星,崔尚仪叩开外门时,如云正念叨着天色已晚,不知哪个又来叨扰,可一见了眼前之人,惊地住了口,就要通禀。
“你们都退下罢,陛下自有安排。”
崔尚仪打发了如云等人下去,便留在院中候着。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清朗的男声忽然打身后传来,苏嫣便也不由地一惊。
可只是一转念,便将悲思收敛,娇柔艳丽又重回容上。
她从回廊上站起,却不迎上,轻启朱唇,竟是嗔道,“段郎每回过来,总是这般突然的。”
段昭凌迎着夜风,见她团于锦簇之中,月华泻下,佳人粉嫩淡妆,手捧玉箫,那姿态便是宫廷最好的画师,也画不出这样的韵致来。
心头更是软下三分,遂几步上前,将她双手掌住,“幸得我今晚来了。”
苏嫣娇滴滴地抽回,双手合十,仰头对月道,“嫣儿才念着段郎,你便来了,可见定然是月宫仙子将我心愿听去了,才将你带来。”
段昭凌教她稚嫩的情态触动了心弦,竟也上前一同望月,“下回我若是念着你,便也要拜一拜这月宫仙子了。”
苏嫣一听,却嘟起了小脸,转头偎在他肩头,不依道,“不可,若是段郎想嫣儿了,便要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