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似乎怔了怔,看她半晌,叹了口气:“要么现在就忘了这份怨恨,要么,就永远记得。”/p
昼姬记得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依旧平静,这被命运所折磨的人对待这个世界却是那样温柔而耐心。那一刻昼姬想如果她是自己的母亲就好了,会笑,会说话,和婉却有坚持,面对丈夫一夜fēng_liú的庶女依然怜爱如己出。/p
掌中忽然传来一阵刺痛,独属女人的柔软掐着她的手,将她从梦中掐醒过来。昼姬缩了缩,转头,对上云裹花亮亮的眼。/p
“你做什么梦了?讲给我听听。”/p
昼姬没动弹。云裹花还是兴致勃勃:“我都和你说了那么多了,你也和我说说你的弱点啊。”/p
“好吧,”昼姬说,“我梦到的是……”她不自然的停顿一下,还是不习惯撒谎:“嫡母。”/p
“那你嫡母肯定很恐怖。”云裹花指了指,“你看着睡得挺平稳的,其实眼角一直在跳。被嫡母欺负大的嘛,有点声色更是要被欺负。我懂我懂。”/p
“不,她是很温柔的人。”/p
“那还有什么意思。”云裹花失望了,“睡觉睡觉。”/p
云裹花在说叠词的时候语声娇娇软软,特别可爱。昼姬低低咀嚼在唇舌间,想以后她做了母亲,一定也很温柔。/p
她见过昼家那几个孩子被母亲娇惯,并不羡慕。他们的母亲知道他们将要面对什么,改变不了结果,就只能让过程快乐一点。/p
那女人也是这样。/p
她反抗过,但没有成功。于是她只能默默吞咽着苦果,任凭丈夫把她辛苦抚养的孩子投进政治的漩涡中,靠出卖他们来为自己获利。/p
从来到昼家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她的命运也是这样。/p
甚至更惨。/p
嫡母想为她把名字载入宗谱,而那个名为她父亲的男人却始终没有松口。嫡母难得这样坚持一件事,而那个男人怎么容许别人忤逆他。/p
那时她就知道。昼家别的女儿最坏还享有一个大小姐的名头,最坏还能活着。而她的出生就是为了牺牲。早晚要死的人,纠结名字有什么意义。/p
昼姬伸出手,静静握住,张开,慢慢覆在脸上。/p
触感温热。/p
她还活着。/p
明天,朱紫就要来提人了。/p
云裹花看着昼姬给她解开绳子,不解:“你这个……是要送男人所以换个绑法?”/p
昼姬踢她一脚:“跑你的。”/p
“昼姬最棒了昼姬心真好昼姬大善人。”云裹花面不改色,爬起来就往外窜。快窜出去的时候犹豫一下:“你还有什么阴谋一起告诉我吧,别我出去又替你背了什么锅。”/p
“也没什么。你配合的太好,我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把你放走,我问出的这些情报就是我谈判的资本。”昼姬说,“为我也为你自己,跑的影子都不见才好。”/p
云裹花笑得意味深长:“祝你卖个好价钱。”/p
云裹花跑了没多久,帐外就骚动起来。昼姬懒懒蹲在帐里,果然没过多久朱紫就探进头来:“我们谈谈。”/p
朱紫选的谈话场所是在崖边。他带人去追捕云裹花,顺手把她捎上马。悬崖挺高,云雾缭绕颇有仙气。昼姬望了一眼,觉得朱紫是想谈不拢的时候把她推下去,悄悄往外边挪了挪。/p
朱紫不屑:“胆子。”/p
昼姬这下不乐意了,她挪回去,看了悬崖一眼,又抬头瞪着朱紫,气势汹汹。/p
朱紫抬手揉了揉她脑袋:“桃子好吃吗?”/p
桃子。/p
朱紫不提她都要忘了这件事。/p
上次她摔了朱紫的桃子后消停了一阵。然而第二天朱紫就派人送了一样的桃子给她,每天亦然。她琢磨着朱紫大概是小心眼,可她抗拒两天就屈服了,从前还没到幽州的时候,她最爱吃桃子了。/p
习惯是多么可怕的事。/p
昼姬琢磨一下,没管在她头上揉来揉去的手,坦然说:“好吃。”/p
朱紫眼神深了深:“这是从碧塘来的桃子,你家乡的水土……真的很好。”/p
他注视着她,微微含笑说出这句话。/p
“我娘就是种桃的农女。不过你这个桃子比她的好吃多了。”/p
“挑剔。”朱紫评价。/p
昼姬沉默一下,慢慢说:“她的桃子……真的不好吃。那个人的整个人生,都和她种的桃子一样,烂掉了。”/p
“你要是想听,改天和你谈谈。不过现在还是谈重要的事情。”昼姬说的很快,“我看得出云裹花掌握的东西对你很重要,而你现在能问的,只有我。”/p
她不高兴的躲开他揉上来的手:“那你用什么来换?”/p
“你想要什么?”/p
“想要什么?”昼姬重复一遍,弯着眼角,学着朱紫平时的模样笑了笑,“放过幽州。”/p
朱紫看着她,眼眸渐渐深不见底。/p
他忽然笑了。/p
那是正版的微笑,是她永远都学不来的沉稳与威仪。他就那样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p
“很早以前我就觉得,如果是我教养的你,你一定不会是现在这副蠢模样。”/p
“放过幽州?”他含笑重复,“放过幽州?昼姬,你费尽心思不就是为了和我平等的谈话,现在说这么乞求的话,是什么意思?”/p
昼姬努力盯着他:“如果你屈尊降贵是为了满足我的愿望,那谈话从一开始就不是平等的。”/p
朱紫沉沉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