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p
“你竟是魏家子女。”/p
“那么,这一切,你都应该知道了。十公与三公都是父亲旧部,当年,他们是诈死。”/p
“你如今树起反旗,是为了给你父亲报仇?你可知区区漠诏山之力,站在皇权的对立面有多么的不现实。”/p
“我从未想过要推翻皇权。”我轻声说,“我只是,要为父亲正名。”/p
“父亲戎马一生,将全部都献给了疆土。他含冤九泉,别人可以忘记,八年之后可以没人再记得这件事,不介意他是好是坏,但是我不能。”/p
“时隔这么长时间,朝廷不会介意用一个虚无的名声来换取一座城的安定。我只是需要谈判的筹码。那时,我会将我的性命放在降书上,送达天听。”/p
一时静极。只能听见远处的战乱之声,一阵阵漫到身侧来。/p
梅驿缓缓道:“你既然知道是虚无的名声,又何必……何必赌上你的命?!你父亲若是知道……”/p
“说这些废话做什么,已亡的人,知道了,又如何?逝者如斯,生者却还要背负着一切,再辛苦,都要活下去。”/p
“你没必要作出这么两败俱伤的选择。”/p
“两败俱伤。”我转身,轻轻抚过身后青石的棋盘,“父亲在教我下棋的时候常叹,世事如棋,而人心却不如棋。”/p
杳杳忆起当时风景,白莲浮香边父亲手书七弦归鸿,仍历历在目。旧事年年,人如缥缈的烟逐渐淡去,而他说过的那些话,八年来,我却一日都未敢忘记。/p
”世事如棋,因为世事难在选择,一旦落子,就只有输赢两条路可走。而最可悲的事却在于,人心不能像棋一般,黑白分明。”/p
我撩了衣袍,在棋盘边坐下:“你知道,你为什么下不赢我么?”/p
“因为我豁不出去。”/p
“对,因为你不够狠。固然柔能克刚,然至刚,则无柔可克。咬死自己的选择,俱千万人,吾往矣!这是魏家行棋,乃至行军的要义。”/p
“所以你不会放弃。”/p
“是的,我不会放弃。”/p
再站起来,我仿佛又缩回了那个冰冷坚硬的外壳,那个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的魏点衣。世家荣耀,我拥有了太多,理应也失去太多。/p
沉寂下来。竹林昏暗,隐可听见远方兵刃入血,时而有惨叫划破天幕。/p
远处忽有马蹄声响起,撕破我们之间化不开的寂静。我心中一紧,本能回头望去,杂乱蹄音已冲到眼前。马上之人狠狠勒缰,坚硬马蹄与我擦身而过,纷飞鬃毛中露出姚衣焦急的脸。/p
“姐姐,快上马,我们离开这里!”/p
姚衣驭了两匹马。我与她同乘一匹,梅驿自己乘了一匹。姚衣孤身前来,我问她:“风月呢?”/p
“风月去调兵了。朝廷只是胜在出其不意,一旦我们组织起来,局势很快就会翻盘。姐姐,我们先离开这里!”/p
“我得去帮他。”/p
“就算要去,也要先从这里绕到山南,再上去找风月。姐姐,从竹林起皆是朝廷驻守,我们只能从后面绕过去。”/p
唯有此计。我略略一想,便上马,将姚衣护在怀中:“走。”/p
马蹄踏过枯枝腐草,踏过陡峭山石,待转过一棵树,扑面已是风雪漫漫。尖锐沙砾掺杂在雪团中,随风恶狠狠的划过来。我用袖子护住姚衣的脸,速度微微放慢,提马腾空,已掠过一道狭弯。/p
姚衣忽然抓住我的袖子:“姐姐,那是什么?”/p
我勒马。前方有隐隐马蹄不急不徐,步伐齐如松涛,朔风中仍掩不住那种久经训练的韵律。听声音是有十数人,行动间传出铁甲摩擦的声音。/p
梅驿停在我们身前:“是伏兵。”他扭头对我们说:“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们!”/p
我皱眉:”你是谁,你与我漠诏山毫无关系,凭什么说出这种逞英雄的话?你可知道,这次是阳昭亲自带兵,你手无缚鸡之力,凭什么挡住他们?赶紧滚,别在这里碍我的手脚。”/p
”若嫌我碍你手脚,你离开便是。魏衣,漠诏山与我是没有关系,若此番漠诏山有难,我断不会挡在面前。但是魏衣,那是你。”/p
我一怔:“是我又怎么样,是我你就……”/p
“魏衣,快走。”/p
朔风漫漫中他说出这样的话,脊背挺直如梅身。我想说些什么,却如同被沙子梗了喉咙,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p
曾几何时,也有人这样护在我身前,如叶护着花般珍重,仿佛只要他在,我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p
我几乎窒息:“你怎么能……”/p
”快走。”他的声音沉沉的传来,”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我会赢了你。魏衣,唯有我看着你走,我才能放心。”/p
马焦躁不安的喷了喷鼻子,姚衣急了:“姐姐你还在愣什么!快走!”/p
姚衣等不到我,自己一抖缰绳,驱马转头。我本能的挣扎回头去看,只见他一袭狐裘如天边最淡的月色,渐渐消散。/p
“梅……”/p
待他的身影彻底从眼前消失,我仿佛才醒悟过来,剧烈的挣扎:“姚衣,放开我!”/p
“我不放!不绑着你,你就一定会去救他!”/p
“你就看着他死?”/p
“只要你没事,那又怎样?”姚衣已红了眼圈,“我是敬重司马相忠贞劲节,我也不想让他自己留在那里,但是我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