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莞惊恐万分,顶着大雨,往草场外面跑,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东跑跑,西跑跑,可是放眼望去,烟雨朦胧,山水都因为雨水而模糊了身影,什么都看不见。一阵大风带着豆大般的雨点狠狠砸向苏莞,在暴风之中,苏莞弱小的身子晃了几晃,如海啸中的一叶孤舟。
不仅是以前还是现在,牛都是每个人家最贵重的财产。普通人家,像农民或者商贩,娶亲的时候,会让新娘坐在自家的牛上,将新娘带回夫家。贱民是不允许有牛的。贵族阶级的人,为了显示富贵,除了金银玛瑙,便是牛了。更何况兵部尚书,正二品的大官,随便撇一撇嘴,她就一命归西了。
苏莞绝望地跪在地上,双手狠狠扎在了泥土里,倾盆的大雨弄疼了她的伤口,她的伤口更疼了,那如抽丝般的疼痛好似连着每一根经络,每疼一下,就好似要了命。可是,她完全漠视了那些疼痛,她双眼望了望乌云覆盖的天空,雨水砸在她的眼里,她炸了眨眼,留下了泪水。
她真的觉得好累,她如贱民一般苟活,没有人尊敬,没有人把她当人看,她在夹缝中求存,活得那么辛苦,那么痛苦,任何一刻,都有丢掉性命的危险。她真的累了,她不想复仇了,她不想再这么努力地读书了,如果一直都是贱民,那么,做那么多,读那么多,又有什么用?不过会一直给自己惹来祸患。
她也好想休息,她也好想就这么一直躺下去,什么也不管。
苏莞躺在了泥泞的草地上,任由那雨水侵蚀她的身体,任由那些牛群胡乱的挣扎,她闭上眼睛,让寒冷慢慢占据她的心口。
大雨稍微小了一点,去仍然没有放晴,黑沉沉地笼罩着天地。草地里,那个瘦弱的身影,就这么一直沉睡着。
“莞儿,你在哪里,你在哪里?”突然,远处传来喜婆婆的呼唤声,焦急而忧虑,那声音越来越近。
苏莞懵懵懂懂地张开了眼睛,模糊中听到了喜婆婆的叫声,就要起身。可是,她的头昏沉沉的,刚一撑地,又倒了下去,摔在了泥土里,苏莞狠狠吃了一口泥土。
可是,她不想让喜婆婆担忧,咬了咬牙,狠狠撑了地,摇晃地站了起来。背上的伤口早已经发炎了,灼热而疼痛地烧着苏莞的身体。
这时候,喜婆婆看到苏莞了,一路小跑地赶过来,看着苏莞发红的脸蛋,心中知道不好。
“莞儿,这么大的雨,怎么不早点回来呢。别院的人都很担心呢,还好我过来,要不还不知道你会出什么事呢。看你脸红红的,肯定伤口又感染了,莞儿,快点和喜婆婆回家。”喜婆婆唠唠叨叨地说道,却难掩口中的关心之意。
苏莞愣愣地看着眼前不复年轻的喜婆婆。是啊,她还有个家啊,还有人在担心她。
突然,苏莞心中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婆婆,拜托你把牛群赶回去吧,今天下雨,一只牛跑丢了,婆婆,我一定会把它找回来的,我一定会找回来的。”苏莞坚定地望着喜婆婆,随后,一言不发,转身,往深山中跑去。
“哎呀,莞儿,别去啊,你还病着呢,深山中,那么危险,莞儿,听话啊。。。”喜婆婆在后面追苏莞,无奈年纪太大,手脚都不利索了,很快苏莞就没了踪影。
喜婆婆没办法,回来赶着牛鞭,却不时的回头,望着远处焕然一新的深山,心中却更加忧虑。
苏莞转身一看喜婆婆没了踪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狠狠地喘气,刚刚她跑的那几步不过是硬撑的,这时候,她的头更加昏沉,眼前一阵眩晕,手脚都瘫软无力。
她勉强用手撑着地,向前挪动。她知道,她不可以回去了,回去的话,如果被人发现丢了一头牛,很可能会牵连所有别院的人,甚至杀头。她这样离开,可以说成畏罪潜逃,罪名都她一个人背负就好了。
日头偏西的时候,雨总算是停了。苏莞勉强走到了一个陡峭的山坡上,她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身体已经差到不能再差了。她迷迷糊糊看着远处日落的西山,并不是很美很灿烂,也许是下了雨的缘故,没有晚霞,没有任何的色彩,只是灰蒙蒙的天空。
她自嘲地笑了笑。连老天都不愿意给她一个美丽的告别。她望着远处的太阳,眼中闪动着晶莹的泪光。
“啊!!!”她拼尽力气对着落日吼道。
这时,她的脚踩到了一个石子。她站立不稳,向后倒去。
模糊中,她想到了太和殿的大火,想起了父皇死前的微笑和她抓簪子的手,她想起了母后温柔地呢喃,她想起了凤来阁与哥哥幸福地时光。
她的身子随着陡峭的山坡,不停地滚落,后来她的身子被一个东西卡住了,然后,她的头狠狠砸到了一个岩石。
她的眼中一片血光,她回想起多少年前的噩梦,父皇变成厉鬼追索她的命。
后来,她越来越想不起来以前的往事了,她感觉眼中流出了血,黏稠稠的钻入她的嘴中,她想吞咽,却发现身体好似根本不属于她了。
她没有了意识。
她想她是死了吧。
好似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模糊地睁开了双眼。她感觉口干舌燥。
“水。。。谁。。。”她嘶哑的声音已经说不清楚话了。
黑暗中,有一个人抓起她的下巴,向她的口中灌入了水。清凉的水滋润了她原本干涩的嘴和喉咙,她满足地恩了一声。随后,身体倍感虚弱,又沉沉地睡去了。
睡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