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前一天,钱美丽独自蹲在公园一角放焰火。/p
很小的那种,和毕业那天吴双买的一样。点燃,像花蕊一样细腻的火苗映红了一小团黑。没有人唱歌,没有人欢呼,很安静的“刺刺”声在夜里被放大,倾泻在耳膜里。/p
从微光过渡到黑暗,用这种蹩脚的仪式,让过往伴着一缕或青或白的烟,彻底消逝。/p
那天的梦里,她见到了爱人的背影,不清楚他是谁,但坚强有力,是曾经最迷恋的样子。梦的最后,和朋友们坐在古老的电影院,一脚踩入满天星河,即使没说一句话,都真实得令人欢喜。/p
梦醒来,化妆师已经到了,迎亲的队伍正在路上疾驰。/p
她怅然地怀想梦里的真实,却觉得缥缈虚无。不知不觉,她在心里盖了一座房子,情绪都装于其中,而外面,是谁也察觉不到的平静。/p
以前总爱幻想,如果能有一项特异功能,最希望可以看穿人心。这样就可以不费力地游走在心脏附近,读懂细微的情感,分辨爱或者不爱,再轻易地抽身而出。/p
可是当结婚进行曲的最后一秒消失于天际,吴双和程一朵在不远的地方堵住陶郁的路,钱美丽动摇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用爱与不爱来界定。感激、痛苦、兴奋、悲伤,也都不能用哭和笑表达。/p
她曾经是个爱哭鬼。/p
放任自己的感情,所有的情绪都企及真心。在大环境里,遵循内心很容易被看做忤逆桀骜,被欺骗被伤害被直接敏锐地刺痛过,爬起来拍拍灰,试着对太阳露出笑容。/p
再后来,不管发生多大的事情,只是沉默,大多时候,只想稀里糊涂地偷渡过去。/p
只要这两个朋友这一刻还在乎她的感受,就可以什么都不计较,当做友情依然蓬勃。/p
婚礼结束,一切渐渐回归正轨,钱美丽正式成为了姚太太,过上了梦想中的生活。/p
她的朋友圈除了微商广告,就只剩下晒冒,以及闲来无事橹的那只猫。/p
偶尔给程一朵打个电话,义愤填膺地吐槽婆婆做的饭不合胃口,或者换下的衣服老是没洗就挂进衣帽间。/p
程一朵一边听她连环炮一样的表达,一边等林潇衡忙完手中的事情接她回家。/p
她喜欢回家。/p
宽大的书墙放满林潇衡的典藏,就像巨无霸冰箱装满她爱的美食一样,日子暴露在月光底下,无限温柔又无比宽容,以波涛的形状向前拍去。/p
搁浅,手机嵌入沙发。/p
蓝色的被单,深邃的目光,拥抱和他。/p
怀着微妙的遐想陪日历爬过。生活发出的每一种美妙声响,说不清有多远,或是多近。/p
林潇衡出差的日子,程一朵试着一个人坐在窗前,从深夜看到整座城市逐渐明亮起来。/p
新家的视野很好,可以往向很远的地方。独自很难得,她看了一会儿文献,码了十几页字,抬头看到时针刚刚走过“3”的位置。/p
原来林潇衡不在,时间过得这么慢。东方是一道晨光驱散的黑色幕布,流动的人影把城市构造成鲸鱼形状的岛屿,游走在广袤的空虚与忙碌中。/p
恹恹欲睡像轰隆隆扫过去的行车轨道,空气因为第一缕阳光的到来而分外干净美好。赶着一切醒来之前,在手机里轻轻问候——/p
林潇衡早安呀。/p
那日的火球似乎与往日不用,更显迷离优雅,温度缓缓变得浓郁。/p
“老婆早安!怎么没多睡一会儿啊。”林潇衡发来一段语音,有一种格外朦胧的可爱。/p
爱是以什么形式降落人间的呢?熟稔于心的笑容和声音,即使闭上眼睛捂住双耳,也能不差毫厘地显现。/p
“我一个晚上都没睡,把论文的提纲写完了还追了三集香港警匪片,这会儿精神得要命。”/p
“笨蛋老婆,是因为我不在,不习惯嘛?”林潇衡的声音渐渐苏醒,一口一个老婆,比起不太好意思的自己,看起来顺得多。/p
他是她的导师,是她生命的另一半。/p
他们朝夕相对,无话不谈。仿佛认识得越久,能从厚厚缘分里抽出来共享的星光越多,怎么说也说不完,反反复复也不会腻。/p
“晚上去看演唱会吗,五月天的,我记得有人超爱。”课前收到林潇衡的微信。/p
“嗷嗷嗷,好啊,好啊。”程一朵兴奋地回答,一边把教里拿出来,看到林潇衡正意气风发地走上讲台。/p
他们都喜欢五月天,大概是源于两只耳机共同发出的频率,歌里唱着那么美那么甜那么相信,他们坚定地要在同一个旅途老去。/p
“那你晚上的课……”/p
“逃一次,嘘!”/p
这是程一朵第一次听演唱会!进场,入座,热浪,雀跃,一切都让人眩晕。粉丝的欢呼声,遥远的尖叫声,林潇衡站在身边,带着可爱的米奇耳朵,摇着炫目的荧光棒,两个人一起笑,一起痛快地呐喊。/p
“舞台上最中央的小黑点们,就是五月天吗?”耳畔听到的歌是真实的,有气息,有回应,有难以言语的深情。/p
“我爱你。”林潇衡低着头,突然在她耳畔说。/p
程一朵红着脸目光闪烁,在无垠广阔的星空之下,那么多相同的“我爱你”漂浮空气里,飞向看不见的云层深处。/p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一个人在人海浮沉……”/p
阿信的歌声中掉落了几滴温柔,两个人的影子被各种颜色灯光照得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