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黑未黑,宵禁开始,路上行人渐少。/p
杨士奇府邸门前的车轿排成长龙,门子一边抹汗,一边道:“各位大人,我家老爷不在府中,大人们把拜贴留下,待我家老爷回来,小的自会呈上拜贴。”/p
至于主人会怎么处理你们留下的拜贴,我一个奴仆,自是无权过问。/p
官员们不肯走,门房里坐满了,大门前的台阶上放一排排的凳子,也坐满了。/p
管家不知发生什么事,悄悄派小厮从后门出府,赶去向杨士奇报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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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阁几位大学士的办公场所在宫里,和富丽堂皇的帝后寝宫相比,小小一个院子寒酸局促得不行。宫门落锁前,内阁们会自行出宫。/p
这也是官员们提前赶去杨府等的原因。/p
杨士奇路上接到消息,命马车转向,去安乡伯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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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多少官员下诏狱,张宁的心情都不会受影响,他回府吩咐清儿准备清水,准备沐浴,老仆突报杨士奇来了。/p
不会吧?这么急切?张宁暗暗嘀咕一句,迎了出来。/p
杨士奇站在府门前的台阶上,做极目远眺状,不知看什么。/p
张宁稍一犹豫,便决定先装糊涂,上前行礼道:“阁老大人来了,快快请进。”/p
杨士奇转身看他,笑骂道:“你小子这么大动干戈,不怕千夫所指吗?”/p
你要为朝廷增加收入是好事,为何却弄得半数同僚去我府上堵我,我得多冤?勉仁满怀期望地说服我俩,这件事功在千秋,我没有反对的道理,可你的行径太激烈了,不是好事。杨士奇一路暗暗嘀咕。/p
“下诏狱比费口舌说服有用得多,这么一吓,他们就怕了,哭着喊着要交银子。呵呵,现在想交,迟了。阁老里面请。”张宁冷笑两声,随即神态恭敬请杨士奇进府说话,脸色变换自然,有如“变脸”。/p
杨士奇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道:“你可知老夫连府都回不去了?”/p
“下官不是神仙,掐指一算便知道。”张宁笑道:“这是刚发生的事吧?”估计一个时辰内会报到我这里。/p
“老夫夹在中间,很难做啊。”杨士奇道,其实像他这样的老油条,最会打官腔,有什么难做的?/p
张宁撇了撇嘴,道:“阁老是想讨下官一句实话吧?”/p
这时两人走在通往张宁所居院子的石板路上,杨士奇笑笑道:“你不会真把他们折磨死吧?”/p
张宁笑了:“原来不仅要实话,还打算为他们求情。真难为阁老了。”/p
“这不是废话吗?”杨士奇瞪眼,道:“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折磨死他们,置国家律法于何地?”/p
主要是,他们是读书人,你是勋贵子弟,我不放心。这话当然不能说。/p
张宁伸手做请,示意左拐,道:“锦衣卫为皇帝耳目,陛下的意思就是律法。”/p
和我讲律法,你是不是老糊涂了?锦衣卫只听皇帝命令行事,哪里去管律不律法?皇帝的意思就是律法!/p
杨士奇又瞪了张宁一眼,道:“用刑吗?”要是用刑,说不得,他得保几个。/p
“不会。”张宁道:“我怎么看都不像马顺之辈吧?阁老对我这么没信心?”要是这么看我,何必把孙女许配给我?/p
杨士奇眼里真正有了笑意,道:“要不要老夫配合你演这场戏?”/p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只要能保住其中几人的性命,他并不太介意张宁这么做。/p
张宁翻了个白眼,道:“阁老大人,你到底向谁?”/p
杨士奇呵呵笑了两声,不说话。/p
两人在书房坐下,清儿上茶退下,杨士奇道:“你年少得意,凡事还须三思而后行,切切不可四处树敌。”/p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张宁眨眨眼,笑道:“因为两家拟亲,阁老才说了肺腑之言?”/p
“就算是吧。”/p
张宁想了想,道:“我接到家父的信,信中说,已允了两家亲事。想必再过几天,阁老便会收到回信。”/p
看在你关心我的份上,我就跟你透一透底吧。反正你回府,杨容儿肯定会告诉你。张宁无声自语,父亲允亲自有其考量,他远在大同,交情不便的情况下,真遇到什么事鞭长莫及,无法第一时间给出意见。杨士奇就不同了,不仅同在京城,而且身为首辅,无论讯息还是智商,都很在线。/p
原来这才是联姻的意义所在。张宁明悟。至于悠悠……张宁轻轻叹了口气。/p
杨士奇并不意外,含笑道:“安乡伯真是爽快人。你小子既接到家信,还一口一个阁老?真是岂有此理。”/p
“呵呵。”张宁干笑。/p
“你给令尊去信,让他托媒求亲吧。做做样子还是很有必要的。”/p
我以为你不在乎三媒六证呢,张宁无声吐槽,道:“好。”/p
杨士奇放松很多,扫了一眼书房,道:“没事多读书,遇事多思考,切切不可鲁莽。”/p
“你是说今天这事吗?没有鲁莽,你不用特地过来求情,关他们三天,让他们拿银子交税走人。”反正说开了,张宁也不瞒着。/p
杨士奇道:“不仅今天这件事。我不是特地过来求情。他们堵在我府门口,我没地儿可去。”/p
一提张勇允亲,两人之间的谈话便变得很家常,这种感觉很奇妙,张宁不禁感叹古人聪明,姻亲果然是拉近两个家族最好的良方。/p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