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冰寒阴冷,道行粗浅的小仙小妖若关在里面,不出三日便难保不化回原形。九玄虽无神力,却好在曾在雪莲花池底苦修数年,挨过这水牢倒也轻松。
只是这几日,她又做了很多梦。
半梦半醒之间,听闻有人踏水及近。不知这一次,自己又是睡了多久。
想揉揉眼睛。
哦,想起来了,手,已经不能动了。
前日里,手脚筋尽断的痛楚她仍旧记得清晰。只是再疼,她都不哭。
牢门被人打开,九玄庆幸自己此刻仍旧能闻到来人身上的幽香。可一日之后便是封印七窍的极刑,恐怕没多久,连这呼吸都会变成奢愿。贪婪地睁开眼,迎上一张令人厌恶却极美艳的脸,此刻却不如以往的嚣张不羁,多了一分欲言又止的为难神色。
“我总想着,这水牢之中会不会有人来看看我。不曾想竟是你。”九玄盯着上方俯视自己的那张脸,轻轻唤着:“梦浣。”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依旧是不让半分的口气,却带着些尴尬。梦浣顿了顿,低声道:“我知道,不是你,对不对?”
“恕罪女不懂仙子的意思。”
“人不是你杀的,对不对?!”
“我从未说过是我杀的。如今大局已定,不知仙子又想从我这试探出什么呢。”
“哼,此番若不是因你惹出的这些事端,耽误了良辰,我……我和子俊本该完婚了!”
仿佛听了个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九玄忍不住笑出声来:“即便没有我,你们该如何也还是如何,为何总是把别人的分量想得过于重了?子俊他从未爱过我,他爱的,只有他自己。不是么。”
意外地,梦浣冷冷道:“哦?呵,看来你并不了解他。”随后。她在水牢的草席上寻了一处较为干净的地方,优雅地坐了上去,边整理自己的裙摆边幽幽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当初花子俊曾把你记忆抹除过。”
片刻的安静,迅速地回忆。搜刮着记忆的每一处角落却寻不到答案。九玄看着梦浣此刻虽然高傲却带着淡淡哀愁的面容,道:“你说的,我听不懂。”
“呵呵,你自然是听不懂,因为你的记忆已被抹除了。还记得二百多年前你初来少昊之时,扮作木木的宫女混入王宫那次吗?你以为你是因为来葵水才被他发现女儿身的?哈哈哈哈……世间竟有你这般天真之人。一直被蒙在鼓里却不知道。”
“你是说……你是说……”随着梦浣的话语,九玄重新回忆那段过往。当时她只记得自己装扮成女儿身,被叔均带回诗情谷后。便不知为何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人发现是女儿身了。若不是因为来了葵水才被识破身份,难道是之前就……
“那时,他将你从宫中带了出来。因一时糊涂鬼迷心窍,便向你表明了心意。最可笑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哈哈哈哈哈……”梦浣笑得更加苦涩,轻轻摇头:“最可笑的是,他那时候还以为你是男子。对一个男子,他竟然动了心,甚至无法继续掩藏。于是,他对你表白。也正是那时,你亲口告诉了子俊你是女儿身!”
脑子有什么在翻滚,虽然想不起来,那段尘封的记忆却似乎在因着梦浣的话而激动响应。九玄头疼的厉害,一时间心中的一层壳子似被人敲碎,露出片片柔软的肉来,再不堪一击。
梦浣继续道:“可你知道,他不仅是子俊,他更是叔均!他如何肯让自己这般放任地错下去?当然,那不过是很短暂的几句对话罢了,被他……”香甜气息忽地靠近,梦浣在她耳边低声说:“抹去了。呵呵,否则,他初次对你表露心意的回忆,对你定是极为珍贵的吧?傻女人,他可是叔均,怎么会放任自己对哪个女子动真情?他,不过是想利用你。”
“哦,是么。”
“你倒镇定,何况撑的这般辛苦。自那以后,叔均自然也清楚了你的真实身份,只是不说罢了。他每一次对你的表白,都在他的掌控之内。如何表白,如何让你迷乱,如何让你对他掏心掏肺……每一步每一句,你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叔均,便是这样的人。这世间只有他掌控别人,他从不允许……从不允许别人能掌控得了他自己。当然了,说到底,我虽恨你,但从未想过要像此刻这般如此害你。可见,如今这害你之人,才是更加可怕的。你……”
“是么,可我不这么觉得。比这可怕的,是你所爱之人却不肯相信你。”
梦浣一惊,又转怒:“你这人,都死到临头了,还这么想?难道你就不恨他?!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也不明白,稀里糊涂就一路走到这了。或许,我是真的爱错了;可我从未想过,要从我的爱情中得到什么。”九玄看着阴暗发霉的天花板,微微笑:“可能,真的再没有回头路了吧。还请你,以后好好照顾他。”
“这是自然……哼,今日这些话你清楚便好,恨或不恨,一切随你便吧。我走了,你……且好自为之。”
又是牢门锁紧的声音,伴着水声连连,梦浣渐远。九玄重新闭上眼,叹气。
挣扎又如何,不挣扎又如何。
叔均,从不是那舍己为苍生的大义典范。她又如何不知晓?如今对她这般心狠,只怕……他已是恨自己入骨,而已。
三日之后,封印之刑。
九玄被两名侍卫自水牢抬了出来,身上还有冰碴未化,伤疤也依旧红得刺目。如今她手脚经脉尽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