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衣服从来不要下人去碰,必须由着忆如亲手去洗,说是自家人才放心。人都道平阳公主心善得菩萨一般,容得了这样不要脸的小妾,还视其如家人般信赖。唯独忆如自己清楚,这公主每日要换多少套衣服,每次衣服才刚穿了一刻,就必须洗上多少遍。再好的衣料也禁不住总是被挫洗,若洗得哪里稍微有些皱了,那忆如就不是被罚抄佛经就是挨板子了。
这日忙到天快黑了,才勉强洗完三大盆衣服。公主借着赏花看鱼的名儿过来检查,发现两件衣服都有些褶皱,顿时气得花容失色,娇滴滴地怒道:“你!枉我待你这样好,竟然弄坏我两件心爱的衣裳!这两件衣裳是你如何都赔不起的,呜呜,这件还是世勤特意花了千金做了送我的!”
忆如无语,只得例行公事般下跪:“公主,奴婢知错了,奴婢并非故意,还望公主大人大量……”
“并非故意?!如今你还抵赖,何时竟学会这般了?!世勤?”公主大呼小叫,却突然扑向走过来的一个蓝袍男子。
“又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世勤拉过她的手,宠溺地问道,那语气,仿佛生怕口中的雪化了般小心翼翼地心疼。
“都是她!……呜呜,世勤……我让她帮我洗洗衣服,你看她!连你刚买来送我的这件衣服——喏,你看!都洗坏了……还要我怎样嘛,我已经够忍让了……别的就算了,这可是你特意费心送我的呢……呜呜……”
“好了好了,别哭了,乖。”他搂过平阳,为她擦干脸上的泪水,“我再派人做一件一模一样的给你。”
“世勤!一模一样的又怎么样,只要她在,我就别想过好日子!”
“不是的,”忆如连磕下头解释,“我的确不是故意的……公主还请别动怒。”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狡辩了?!”平阳质问,“好好的衣裳,才几日就被你弄成这样,还说不是存心?世勤,你看看她啊……我好心待她,她却恩将仇报……”
“宝贝儿,别生气,”世勤极低的语气哄着,却依旧被忆如听得清清楚楚,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随后,他转身对着忆如的方向说:“本以为你最近老实了许多,却是愈发地猖狂了,你这女人,真是心如蛇蝎。”
忆如终于抬头,一脸惊愕,却很快转为询问,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世勤。
“就罚你五十板子,长点记性。”世勤冷冷说出口,不再看忆如的眼睛。
“就五十?!世勤,你是不是心疼她了!这可是你送我的衣服,我的宝贝啊!”公主不依不挠。
“……哪有,你看看你,又小孩子脾气。走吧,我特意派人从北疆带来些新鲜瓜果与你尝尝,听话。”
啪啪的责罚声,一下接着一下。忆如几次都差点昏过去,有时候她也会想,就这么死过去算了。或许,如此苟活,真的不如她和爹爹都以死解脱。
夜里,她在房里虚弱地昏睡着,身上的疼让她无法安眠,一次次被疼痛折腾醒。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一人,看不真切。那人坐在她床边,掀开了她的棉絮被,想要撕开她与血肉凝固到一块儿的衣服时,她才勉强支起头看了一眼,竟是洛世勤。
她冷笑:“你来做什么?为我收尸?”
“伤口不处理,你会死的。”
“哦?舍不得我死?”她戏谑,几乎就要笑出泪来,可虚弱地只能大口喘着气。
“你死了,我折磨谁去?呵,你别想以死来解脱。”
“洛世勤,你……不得好死。”她说着,却依旧是微笑着的表情。“啊!——”忽然身下皮肉开裂的剧痛传来,她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世勤为她上好药,满是讥讽地说:“嫁入洛府半年,你还是个处子,是该佩服还是可怜你?”
“你!——”忆如终于发怒。
“果然生气了,”世勤满足地冷笑,挑弄地抚着她带着伤痕的背脊,微痒,让她不禁颤抖起来,心里满是恐惧害怕。世勤继续道:“看来,是我折磨你折磨得还不够。”
“你、你想做什么?”
“别害怕,”手抚上她的面,原本白嫩的皮肤已经有些暗淡,“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会给你点补偿,让你……欲仙欲死。”
“你……别想碰我。”忆如咬紧嘴唇。
“我是你的主子,你的男人,你不过是我的一个妾。你以为,你能逃到哪去?”他挑起她的手,像什么新奇玩意儿似的看着,枯瘦的手上满是冻疮和疤痕,他静静笑着看着,不再说话。
三个月后,忆如的伤终于大好了。这一阵子公主回皇宫省亲,她也安生了好一阵子。收拾收拾自己当年带来的嫁妆,除了几件父亲送的宝贝,其它值钱的东西已不多了,这些年打点那些官差照顾父亲,已花费了大多积蓄。
趁着夜里,忆如偷偷蒸了一屉包子,第二日便好好地放在篮中挎着。又拿了件玉如意,能值个不少钱的,思量过后还是递给了一个衙役:“我父亲就拜托官爷了。上回说他每日二百石的苦役要免去一半,这事儿可有着落?”
“这个放心,现在已经减半了。”对方接过如意,边说边细细看着。
“这就好,这就好……有劳官爷了……”
“为了这我可跑了不少人情啊,也花了不少钱的。最近天气热了,这牢中的蟑螂老鼠药,富余可不多……”
“这个自然要好好谢谢哥哥的,”忆如又拿出个金钗,咬咬牙,还是递到对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