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和玉壶这两柄琴本是一对。/p
先帝犹在世时,将冰心琴赐予了与明昭帝有婚约的林家长女,也就是当今皇后——林朝熹。后又在童贵妃的一次生辰上赠予了她玉壶琴,然在童贵妃失势,被打入冷宫后,这柄琴便被收回了库房,直到今天才被童千鹤向明昭帝讨要了出来。/p
林少珵施施然坐到了童千鹤对面,分明是柔和的表情,目光却清冷,对着眼前人道:“殿下可否先奏一曲,让臣看看殿下的琴技如何了。”/p
童千鹤闻言,颔首:“那本宫便奏一曲《千鸟还林》吧。”/p
说罢,便提起朱红色金边纱袖,一支琴声从童千鹤手中款款流了出来,一时间在殿的众人眼前竟出现了画般的林间溪涧,耳边宛如千百只鸟儿叽叽喳喳叫着曲儿,曲声悠扬,如鸣佩环。/p
一曲终,众人还如痴如醉沉迷曲中,而林少珵却丝毫不受影响那般,十分客观地对童千鹤说道:/p
“殿下的琴技称之娴熟也不为过,轻拢慢捻之间,足可见殿下日里所下功夫之深,臣以为,殿下之所以对自己的琴声不满,不过是因为殿下的琴声所欠缺的就是一份心境罢了。”/p
已是八月上旬末,徐徐温风从窗槛传来,越过殿内摆着的冰盆,有了些丝丝凉意,林少珵官帽上的黑条带微微浮动。/p
童千鹤道:“那依林侍郎之见,弹此曲时该当有如何心境?”/p
林少珵垂眸,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低低道:“殿下可曾想念先帝?”/p
“自然是想念的,先帝于大昭乃一代明君,于本宫乃慈父,待本宫是极极好的。”提起先帝,童千鹤不免有些难过。/p
先帝对童千鹤是真真好,好到有时甚至让童千鹤错觉到自己是先帝唯一一个亲生孩子,先帝似是把所有耐心都给了她。/p
“那殿下可能理解千鸟还林时的寻母心切之情,每只鸟儿都当是母鸟的珍宝。而殿下弹奏时,更多的是想着琴谱罢了。”林少珵的话一针见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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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林少珵而言,奏琴更是一种将自我情感与声乐故事融会贯通,以此来表达自我的方式,他是一个细腻却不外露的人,只在奏琴时方显现一二。/p
而对童千鹤来讲,那仅仅是一页页需她去记熟的琴谱,她并没有那么多需要用琴声来表达的情感,也没有那个悲春伤秋的时间,即便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想做什么自然就去做了,挨抑自己这类事是没得。/p
待林少珵走后,玉竹走到童千鹤旁边,颇有些奇怪地问道:“殿下,您与林侍郎相见不过缪缪数面,怎的待他这般特别?”/p
玉竹有些不解,她从未曾见她家殿下对谁这般上心过。/p
准确来讲,那日月下见面是童千鹤第一次面对面见林少珵。/p
“不过是素日里闲来无聊,皇兄又缕缕在本宫面前称赞这位林家公子,想见识见识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罢了。”童千鹤伸了伸僵坐了半晌的脊背,慵懒地起身带动了朱红色纱裙,走动间金边丝线似流光般转动。/p
云响宫中栽满了海棠,此时已经过了海棠花期,枝桠上抽了许多新叶。/p
童千鹤本身对海棠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不过是童贵妃喜欢的很,她一时也思量不出种何种花好,便在今年刚开春时让人也栽种了些海棠。/p
只是这些海棠生得和过去童贵妃宫里的不太像,童千鹤倒是没太在意这细微的差别。/p
“皇上驾到。”宫门外的通报公公突然高声喊到。/p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信步走来。/p
“绥华参见皇兄,”童千鹤笑嘻嘻地走上前去,“今儿日头这样烈,皇兄怎的挑着晌午来了,莫不是特意来我这云响宫蹭饭吃?”/p
明昭帝额前有些出汗,到走进殿内才舒爽些,“怎的,你这云响宫可留有朕的饭否?”/p
“自然是没有的,皇兄一来可得吃掉绥华两日的粮,多半还是不碰筷的,”童千鹤似是气呼呼地说道,“现下天气这样的热,搁不了多久便坏了。”/p
明昭帝哭笑不得,明明是娇生惯养的公主,不知为何这般会精打细算,便道:“那便按照绥华以往的吃食来罢。”/p
“是。”玉竹在旁掩着笑下去吩咐了。/p
“绥华,朕想着如今已是酷暑之际,你可愿去避暑山庄玩个月余?”/p
闻言,童千鹤两眼发光,“自然是愿意的,皇兄,我们何时出发?”/p
童千鹤自先帝病后便有好几年没去过避暑山庄了,那儿的水池小湖比宫内的多,绿植树木等也是遮天蔽日般的高大,再适合避暑不过了。/p
“明日便可。”/p
童千鹤乐得不行,便要给明昭帝弹首曲子,朱红色的衣衫衬得整个人格外明媚,眼角眉梢带着稚气的笑,明昭帝倚靠在椅背上,不管童千鹤弹的是什么牛鬼神蛇,都静静听着。/p
待童千鹤两曲弹完,玉竹上前道:“皇上,殿下,该用膳了。”/p
桌上的菜色虽说简单,确是精致爽口,两人秉着食不言的训诫,安静地吃完了饭。/p
“好了,朕该去批折子了,”明昭帝把玩着手里的念珠,起身道,“绥华你便整理明日要带上的些物什吧。”/p
“皇兄,”童千鹤突然想起她的琴课,“可否让林侍郎同去,绥华的琴课还要让林侍郎来教习才可。”/p
明昭帝思量了下并无不便之处,遂同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