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平二十四年,三皇子司徒钰因犯弑君叛国诸罪,于皇城东门前被斩首示众。/p
烨族被赶回北域,元气大伤,近来不再滋事。/p
新君是过继到太后膝下的八皇子司徒安,其人虽是出自异族女子之下,才干却远超他人,连功夫,也是一等一的上乘。/p
同司徒安一并驱逐过烨族的将士们都知道,那看似文弱书生的小子,上场杀起敌来,完全是另一幅模样,红了双眼,佛挡杀佛,神挡杀神。/p
恶灵退散,新君登基。恰时,三九方过,柳芽儿抽新,江山万里复苏。/p
这番动乱,史称庚午政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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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前一日,子令特地跑回桃源,见关无寄一面。/p
“伤好些了没?”/p
子令在关无寄身边落座,掀起他的袖子一看,那鞭痕已淡化了许多,想是前阵子送的药起效了。/p
“多谢圣上关心喽。”关无寄打了个哈哈,“明儿你就要去做那皇帝了,怎么,今儿最后尽尽兴?桃源这其实有许多好东西,我带你去玩转。”/p
开春了,没有阴灵侵袭的桃源,盛景怡人。/p
十里长街,恢复往日繁华。关无寄自掏腰包,买了串糖葫芦塞给子令,道:“听说你们西方人喜欢吃甜食,来,尝一个。”/p
子令舔了舔山楂外裹着的那层晶莹剔透的糖,酸酸甜甜,入口即化。/p
他不觉笑了起来,正碰上迎面走来的白昭暮与杜若,一行人碰面,便去关无寄那西江酒庄一坐,叙叙旧。/p
关无寄慷慨开了一坛陈年老酿,与子令一同畅饮,恍然间,脑海里冒出初见第二天,子令面前的一只空酒坛子,这才想起这小子比他都能喝。/p
白昭暮饮食素来清淡,滴酒不沾,只在一旁斟了些茶。/p
杜若却不安分,看着子令那小白脸一碗接一碗地喝,心念肯定不是什么烈酒,便下定决心一尝,再同他拼个酒。/p
不想刚一口灌下去,那小少年便趴在桌上,双颊烧的通红,被白昭暮摸了摸脑袋:“叫你不要一口气喝这么多。”/p
那酒着实烈得很,把杜若嗓子烫得生疼,一时竟让他说不出话来,心中万分懊恼,又抬眼去看子令,眼神中满满都是迁怒。/p
子令忙放下酒碗,往旁边一推,那老实劲儿,不像一个明日就要登基的储君,倒像邻家犯了错的孩子。/p
白昭暮给杜若敲了一个毛栗子,四人继续聊起天来。/p
关无寄望了眼周遭,愈发觉得冷清:“要放在以往,这桌定不止这么点人啊。”/p
诡辨与岳泽去了天界,姒酒卿,仨木已故,关无月也见不着影,就连他身旁这小子,明日也要赶赴皇城了。/p
阴灵,活死人,还有司徒钰那几桩事儿,消磨去多少生命,待到如今,席位上只剩下寥寥几人。/p
杜若喝得略有些醉了,趴在桌上,念及以前流火阁那个老实巴交的小丫头,愈发伤感,终究还是呜咽起来。/p
“夫子,我想去看仨木姐姐。”/p
此话既出,宴席上霎时一片寂静。/p
白昭暮无奈,只得拍了他的头,嘱咐道:“好生着,别太难过了,记得把荒草拔一拔。”/p
席上只剩下三个人,没了杜若那张叭叭叭的大嘴巴,关无寄只觉冷清,无趣了,便邀两人一同前往河畔钓鱼。/p
“话说回来,白某一直很欣赏西江醉少独坐江畔的雅兴呢。”/p
关无寄笑而不语,命人取来鱼竿与蓑衣,分了子令与白昭暮各人一件,走去江畔。/p
开春乍暖还寒的风吹来,带着令人舒适的水汽,子令心情大好,望着成片的芦苇荡漾,不禁想起初至桃源时,关无寄藏在芦苇后钓鱼,叫他好一番寻找。/p
那时,两个大龄顽童,心照不宣地玩起了捉迷藏。/p
子令望着江水呆呆地出神,忽然笑出了声,引得关无寄奇怪一瞥。/p
他忙摆手:“没什么,去钓鱼吧。”/p
众人呆坐了一会儿,不觉又提到了关无月,关无寄神色难免一沉,“那姑娘呆了好几日,丢了魂儿似的,白夫子,改日你得好好劝她,劝人这活儿,还得你来。”/p
白昭暮道:“关姑娘此时必是十分难过的,走的出最好。若用情至深,走不出的话,还是建议送她去道观,离了这世间红尘罢。”/p
不料白昭暮一语成谶,无月当天下午,便带了钵盆与衣裳,上山去了。/p
关无寄再见到她时,好端端的姑娘已削了发,一身素衣坐在堂前,眼神空洞地念颂文。/p
他叹了口气,心中也庆幸,这丫头没一哭二闹三上吊,相比之下,遁入空门自是最好。/p
这世间红尘,赠她一点甜头后,便是狂风骤雨般的鞭挞。/p
关无寄从半山寺回来后,已是日落西山时,子令正打点行囊要走。/p
“我送你到关山吧,像上次一样。”/p
子令笑了。/p
是夜,明月高悬。/p
两人骑上马,乘风向前方肆意奔驰,旷野寂静得只剩下马蹄声,急急拂过的风掀起发丝,赠来满身寒意。/p
到了那旧烽火台,两人下马,一并到江边站了须臾。/p
子令从行囊中取出一只碗,去江边盛了点水,忽然抬手咬破手指,将血滴在水中。/p
关无寄在一旁看着,顿时会意。/p
子令将碗递到他面前,道:“即便我日后当了皇帝,我们依旧是兄弟,不必心存芥蒂,你若信得过我,便滴血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