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酒卿是我亲弟……我才知道。”/p
他说不出别的话了,只撑着自己的额头,坐下,弓着背。/p
我亲手杀了他,一剑穿心,何其果断。/p
诡辨默然须臾,开口:“杀死他是最正确的选择。”/p
“他早已失控,而你不能。”她认真说道,“安魂引如今在你身上,这意味着,你是姒酒卿生命的延续。”/p
“他的命运,其实从很早之前就注定了,你无力回天,早该接受。”/p
“关无寄,你懂吗?”/p
“我杀了他,我替他活下去,把使命接下去,这是什么狗屁道理。”/p
关无寄面色寡淡,视线落在昏黄光线笼罩的一片飞尘上。/p
诡辨闭上眼,听着听着眉头就皱起来了:“我说姓关的,你振作一点行不行?!”/p
她忽然站起来,扬手想给他一巴掌清醒清醒,掌都快落关无寄头上了,他也不躲,诡辨的动作却顿住了。/p
她放下手,一拍桌子,皱眉叹道:“嗐,拿你没辙。喝点酒吧。”/p
她叫了一壶陈年老酒,关无寄自家酒庄酿的,是他珍藏了多年的宝贝,以前总说留着,哪天想不开哪天取来解怀。/p
关无寄也没说什么,把盏,一口闷了,火辣辣的差点让他呛出来。/p
诡辨给自己满上一碗,没什么仪态地灌下去。/p
姒酒卿死了,她何尝无恨?/p
天色渐暮,醉意开始涌上脑门。/p
关无寄长发散乱,憋红了眼眶,愣是不见一滴泪,只一口一口饮着。/p
诡辨秉烛走来,昏暗的屋子有了点光亮,她看见男人落魄的模样。/p
她转身走出去,把昏昏欲睡的子令唤了过来。/p
“你陪陪他。”/p
她打量了子令几眼,错身离开,身后是一室落寞,关无寄醉如烂泥。/p
书生本身谜团重重,她却隐隐觉得,关无寄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最轻松最舒心的,还是和书生待在一起的时光。/p
书生有一双世间至明亮至纯澈的眼,似是什么都不懂,但让那双眼静静看着他,便是对他最好的慰藉,想来,该是胜却风月和陈酒,一个独特的存在。/p
她没法赶子令走了,至少在关无寄恢复清醒之前。/p
翌日晨,关无寄睡了一个大觉,残酒未消,头还是昏沉沉的。/p
怕一清醒,有些事就涌进来了。/p
天已转凉,子令给他盖了点东西,起身赴流火阁。仨木等在那里,看到他时,眼睛亮晶晶的:“公子!没想到……还能看见你。”/p
“我们都好好的,没事了。”他将昨夜在关无寄耳畔絮絮叨叨的话照搬出来,并报以温文尔雅一笑,“贵阁的书还都在吧,这回需要我算算损失几两银子么?”/p
不远处,杜若低语:“损失的岂止是银子,人命啊。”/p
仨木的目光暗下去,子令缄默,方寸之间一片死寂。/p
“诸位这是作甚?”/p
子令闻声回头,见一人信步走来,发规整地铺在背后,衣冠楚楚,一手执扇,颇有儒将之风。/p
不过少了那把解愠剑。/p
关无寄纵然顶着乌青眼圈,仍不疾不徐地说着:“阿令说得不错,我正寻着你,确需要你来帮忙算算账。”/p
“你……好了?”子令迟疑。/p
锦衣一披,他如本能般恢复了往日风光,与昨夜烛火下落魄的影判若两人。/p
“美酒浇愁啊,自酿自饮,快哉!”他拍了拍子令的肩,让他带上纸笔,回酒庄细细清点。/p
子令看了他一眼。/p
好家伙,悲欢恩仇,一夜嚼透。/p
清点完酒庄,两人踏着废墟去看灾后的桃花源,不知遭了什么邪,仍有些桃树屹立不倒。/p
关无寄:“相信我,桃树是老祖宗留下来佑护后人的宝贝。”/p
子令略觉玄乎,也不误手头工作:“到现在,村里宅子倒了十二间,逝者二十三,流火阁完好,桃树尚无大碍。”/p
关无寄呼了一口气:“看样子得把家底掏出来了。”/p
子令合上账本,抬眼望他:“关掌柜,你那三百门客来了一百六,还有,陌尚说要见你,一同商讨重建桃源的事项。”/p
到了晚间两人方才赶回酒庄,关无寄推开门,见众门客齐聚,一时五味纷杂,聚于喉咙口。/p
旧友向他张开了双臂,他走上去,拍拍旧友的背,嘶哑着嗓子低语:“我回来了,多谢。”/p
“有事莫要一个人扛着,我们虽没你那么阔,没钱出力还是可以的。”/p
陌尚打了个响指,他素来不多言语,众人便替他把方案说与关无寄听。/p
一张地图,众人在上面圈圈画画:“流民安置在此,路和水渠重建起来会比较困难,土石由东北方那条路运进,南门出,这两处的路尚完好。”/p
“此季正值秋收,庄稼也被毁得七七八八了,该动用粮仓。”/p
“我们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是请外援,毕竟桃源里面已经没什么东西能用以自救了。关掌柜,咱江湖上结识的兄弟遍布四海,怎愁这个!”/p
“但最令人忧心的,还是朝廷。你也知道,咱这地方闹鬼,豪强游侠儿不断,那帮官老爷拿咱很没办法,这下给他们瞅着空子,不得往死里钻?”/p
“同样,江湖上咱也不乏敌手,得防着,别让人趁虚而入火上浇把油。”/p
关无寄默然落座,在地图上一翻圈画,抬头再问:“你们联系好西江湖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