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那轿子与大车,都是往另一家人家去的。那伙计看着人进门,再找左邻右舍打听,却说,那家确是姓刘,大约应是刘大志所说的族里吧!”
刘家族里派人接了傅兰儿回广陵,竟然没有送她回刘大志那里,这是什么打算?
傅春儿便问母亲:“娘,那兰儿姐他们过来,到底跟咱家说了什么?”
杨氏一听说立刻便气鼓鼓的,道:“明面儿上是来谢咱们前一段时日里对兰儿的照顾,话里话外的,那意思都是在说,请咱家嘴紧一点,不要将风声放出去,回头兰儿不好做人。咱家是这等人么?”
傅春儿默然,也难怪杨氏生气。不过这件事情莫名其妙的转机,也令傅春儿觉得极不舒服。
这时候,玉簪“砰砰砰”地奔上楼来,在杨氏房门探头探脑一阵,最后说:“姑娘啊,’水绘阁’那头,李掌柜给您递信呢!”
傅春儿听了,装作很烦恼的样子起身,对杨氏说:“唉,只怕又是账目上的事情。”其实她这时心里就像被十七八只小爪子在挠着一样,袁时,一定是袁时这家伙回来了。
杨氏望着女儿,欣慰地一笑,道:“去吧,别太辛苦了,账目上的事情,要是真看不过来,回头叫阿康或是素馨帮你。”
傅春儿心里暖呼呼的,收拾了一下出门,脚步匆匆,往北门那头赶过去。她来到北门外问月桥上,这时天色已然黯淡,在问月桥上,傅春儿隐隐约约可以见到水绘阁那头可以见到“香影阁”那头,水榭里有一点灯火。
傅春儿凝望片刻,一时又回忆起袁时那时僧时俗的妆扮,心道不晓得今日那家伙,到底会是僧是俗,以何等面目见人。
恰在此时,水面上翩翩飞来一只硕大的蝴蝶,五彩斑斓,轻轻地停在傅春儿的肩上。路上有旁人见了,都是啧啧称奇。傅春儿心中更加笃定,晓得一定是袁时到了。当下三步并作两步,往“香影阁”过去。
在水榭之前,傅春儿肩上停着的那只蝴蝶,振翅而飞,不徐不疾地在傅春儿身前,就像是为她引路一般,将她朝水阁中带着。
“请进来吧,傅姑娘。”里头一个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却是傅春儿曾经听过的,袁时不加修饰的声音。转过一个弯,水阁中的景致,全在她面前。阁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排博古架,格上大多摆着笔墨纸砚之类,还有些其他文玩。水阁正中的小几上,横七竖八地放着几本诗书。小几旁的地上,摆着一只铜香炉,炉中幽幽地散着一缕香烟。
“这与上回的’清音’不同,这种叫‘素心’——”袁时的声音在屋中一角响了起来。
傅春儿吓了一跳,回头见到袁时,虽然她已经见惯了袁时稀奇古怪的出场方式,但是此刻见到他,傅春儿仍然在心里给了四字考语——此人妖孽。
袁时穿了一件青布的道袍出来,脚上踏着一双寻常人家多见的暖鞋。这些都不出奇,出奇的是,他的面相着实像是一名只有十七八岁的男子,面上光洁如玉,眉眼清澈,似乎完全不晓得世间的愁苦。他一头长发用一支竹制的发簪束起,有些碎发从鬓边垂落下来,趁着袁时面上玉色的肌肤,在屋内暖色灯火的掩映下,唯见温雅——这或许是袁时的本相,傅春儿心想,要靠化妆能现出这等气度风采来,实在是太困难了。
就如知道了傅春儿的想法一样,袁时皱皱眉头,周围的灯火似乎便跟着黯了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