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道豆腐菜,就更是惊人。傅春儿自然也是偷师她前一世记忆,将豆腐块切成极细极细的细丝,下在素高汤之中,汤中稍稍勾芡,那极细的豆腐丝便载沉载浮,再配上傅春儿在汤中加了些刚刚成熟的嫩毛豆,白白绿绿,在汤中极是好看。
纪燮舀了一勺,赞不绝口,问道:“这叫做什么?”
“文思豆腐——”傅春儿想也不想,张口答道。已经把人家的创意给偷师过来了,不能不把人家的名号也给安上。
“哦?”纪小七饶有兴味地听着,道:“是说喝了这汤,便能够文思如泉涌么?”
傅春儿嘻嘻笑道,“大约便是这样吧!”
原本这道菜的出处是天宁寺的僧人文思和尚,头一个手制了这样的豆腐羹,所以以“文思豆腐”之名,得传后世。只是眼下这个时代,文思和尚尚不知在何处,只能用这等解释来搪塞了。
这道菜极考验刀功,傅春儿本来也没有把握。要知道,几年之前,她还是个连大白干都切不匀净的不合格厨娘。谁知道,眼下长大了,手愈发地稳当,再加上纪燮就在身边不远处,她心无旁骛,一刀一刀削下去,一大块豆腐竟悄然地变成了极薄的薄片,跟着变成细丝。每一根豆腐丝都粗细相当,长短一致。
切完,傅春儿自己也觉得吃了一惊,以前从来不曾练过,头一次动念,想做这道“文思豆腐”,竟然便被她做成了。
她见纪燮吃得香甜,故意去馋他,道:“又炎哥病好了,不忌口的时候,这道羹汤还要好吃。”
纪燮睁大眼睛问为啥。傅春儿道:“那时候我就可以片了冬笋与火腿丝,加在豆腐丝里头,再用老火炖煮过的母鸡汤做汤底……”她说到这里,眨了一下眼睛,道:“别提有多鲜了。”
纪燮见她兴致盎然,便温和地笑着,等傅春儿再问他,他便道:“眼下这味道,虽不浓郁,可是清远悠长。”接着他的声音小下去,道:“一旦品过了这等清淡悠长的滋味,那等富贵浓烈,便再也入不了眼了。”
傅春儿听了这话有点吃惊,抬眼看了看纪燮,见他正微微笑着望着自己。傅春儿的心似乎漏跳了一拍,连忙低头下去。她晓得这话有所指,一颗心竟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着。
“早先是我错了——”纪燮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的,令傅春儿摸不着头脑,一时诧异地抬起头来。纪燮的目光依旧在自己面上流连,突然又补了一句,“好在现在还不晚。”
院里的那株广玉兰,经历了一番疾风骤雨的洗礼之后,终于得沐阳光,开始焕发生机。
至此,纪燮开始听从周大夫的吩咐,每日除了上下午各两个时辰与傅春儿一起书写他游历长江沿岸的手札之外,便开始慢慢地尝试站立。只是这一点做起来极为困难。眼下纪燮的膝头尚未消肿,但凡站立之后,红肿便会加深一层,疼痛日甚。傅康来转告傅春儿,道:“有时很明显小七爷晚上疼得睡不着,但是怕吵到我,硬挺着一声不吭。我觉得他有时候会一熬熬上大半夜,姐姐你白日里千万劝他,不要太操劳了。”
然而傅春儿向纪燮问起的时候,纪燮只微笑道:“没事,每每到此时,我便想象那隐隐作痛的,不是我的腿,这下便不觉得那么疼了。眼下无论多疼,我都能睡得着的。”
傅春儿满脸担忧地看着他,心中忍不住暗暗乞求上苍——纪小七是个好人,不要让他再承受这样的痛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