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波斯特沃森林的一个小村庄,人口稀少,也没什么外来客。
因为旁边就是大城市的缘故,连往来的佣兵们也不会选择经过这里,所以即使靠着白骨塔森林这样一个天然的聚宝盆,村庄依旧闭塞,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大都靠着种田,以及在森林边缘采集野果来自给自足,这也使得他们因循守旧,排斥外客。
除了偶尔走错路来到村庄的冒险者,这里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没有其他人来定居了,因此坐落在村庄最尽头的一座小楼就成了村民们十年如一日议论排斥的对象——那里住着的一对母子是最后流落在此的一户人家。
小楼是早就盖好的,动工的时候,人们还以为是哪家的贵族老爷建造的避暑别墅。村民没见过什么大人物,一想到这个小地方会有贵族光临,都觉得十分激动,可是最后只有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婴儿,以及一个家仆住了进来。
女人很漂亮,一头金发,常穿着一条精致的白裙,那样干净整洁的布料是他们那些下地干活的庄稼人们一辈子也奢求不到的。一开始人们都十分尊敬她,认为这是一位来乡下修养的贵族夫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都渐渐察觉出不对来。
——村子尽头住着一个不要脸面、被人抛弃的荡/妇.
这样的说法渐渐在村妇中间流传开来。
安格斯·艾伦就是在这样令人作呕的议论声中一点一点长大的。他没有见过母亲嘴里高大英俊的父亲,于是就成了一个“父不详”的野孩子,他没从父亲这个角色身上得到一点关爱,却要为了这样一个人承受莫大的羞辱。
至于他那个温柔怯懦的母亲……他确实曾经怨过她,只是这份怨恨如今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安格斯背着装草药的竹筐,推开咯吱作响的铁门。这座小楼经历了十年风雨,早就破败不堪,就像是一大块顽固不化的石头,以难看的姿态矗立在原地。
——这和我那愚蠢的母亲是多么相似啊。
安格斯扯着冷笑,踏上二楼。
一层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安格斯母子不事生产,身无分文,早年跟着他们的老仆人早就离开,安格斯除了把家里的东西拿去变卖,再想不到其他还能维持生计的方法。
但是二楼还保持着精致贵气的装扮——安格斯的母亲还在期待着情人能够再次现身,又怎么能容忍自己已经风华不再?
安格斯走进长廊尽头的最后一间卧室,他的母亲就躺在白色纱帐遮掩的大床之上,枯瘦、沧桑,一双眼睛镶在干瘪的脸上,大的简直不像话。
不管再怎么不愿意,女人早已被岁月和病痛折磨的不成人形,骨架似的身躯深陷在柔软的床铺之中,就像是一具尸体摆放在棺木里一样。
其实,她确实也离死不远了。
安格斯靠近女人,他踩在泛黄的毛绒地毯上所发出的那么一点响声,就仿佛惊雷一样,让女人猛地回过头来。
“安格斯,我的孩子,你怎么又穿的这样不像话,被你父亲看见了,他会不喜欢你的。”
“没人会看见,也没有父亲。”安格斯走到床边,他咬着重音露出恶意的笑容。
女人本来有些斯的话以后,瞳孔突然收缩了一下,好半天,她像是从一个梦里醒了过来,露出怅然若失又痛苦揪心的神色。
“是的,你父亲不在这里,他现在不在这里……”女人喃喃着。
“不,母亲,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他把你抛弃了。”安格斯继续微笑着,那点恶意随着他笑容的加深,反而消失的无影无踪,安格斯现在看起来甜美的就像是无忧无虑的孩童,但他却吐露出毒液一般的语言。“你就要死了,母亲,可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女人的身体随着安格斯的话不断颤动着,很快就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来,安格斯随手抓起床单的一角,帮女人把血迹擦掉:“您看看,您把自己的脸都弄脏了。”
女人猛地抬手攥住安格斯的手腕,她长而坚硬的指甲深深陷入安格斯的皮肉之中,那只白皙的胳膊上很快留下蜿蜒的血痕。
“你恨我!你恨我!”女人用尽全力的高叫着,可她的声音就像是破掉的风箱一样,无力、气喘吁吁。
安格斯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任由女人抓紧他:“我已经不恨你了,母亲,我恨了你这么多年,可你就要死了。”
“不,你恨我……你应该恨我!”女人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她闷咳了几声,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动作,还是想到了什么,眼角流下泪来。“我对不起你,安格斯,我对不起你……”
女人好像又在一瞬间恢复了正常,她颤抖着手探向自己的枕头底下,摸出来一枚小巧的宝石打磨成的人像。
人像看不出来男女,低垂着头,双手交握,在背后有一双半张的翅膀,这是光明教会供奉着的神像。
女人把神像递到安格斯的面前:“拿着,我的孩子。拿着它,它会保佑你。你说的没错,我就要死了……我就要死了,你还有很长很长的生命,去教会,或者去沙宁派尔,都随你。”
“都随你……”女人的声音变得很轻,安格斯几乎以为她就要这样死去了,她却又突然长大了眼睛。“不!不!去沙宁派尔,你去沙宁派尔!你把他给我带回来,我要见他!!”
在一声凄厉的破音中,女人猛地没了呼吸。
安格斯就像是没有发现她已经死去,神情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