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五低着头仿若在自言自语,我抿了一口也尝不出是什么茶种,但以他现在的社会地位,想必这茶一般人够呛消费得起。
约摸半个小时后,那个美眉又端进来一杯茶,金五合上文件坐到我斜对面的沙发上,接过茶杯示意美眉退下。
“陈兄弟用不着提防,在我这里你可以畅所欲言。”金五放下茶杯看着我,就如第一次见面那般随和。
“您一直派人跟踪我?”刚刚静坐的半个小时里我仔细思考过,他为何对我的事了如指掌,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原因解释得通。
“跟踪谈不上,再说现在很少人用这么老的套路。”
“那是什么?”
“你以后会知道。”金五说得特别笃定。
“我不希望自己曝光在别人的视线之下。”一想到那种几乎没有隐私的生活,我心里没来由地生出憎恶之感。
“真没有。”金五的笑容依旧随和,“这个你可以放心。”
“昨天是巧了,有个见过你的兄弟昨天刚好也在那家主题会所,我才知道你的事,和跟不跟踪那些没多大关系。”金五再次说道,或许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跟一个毛头小子解释这么多。
“没有最好,相信没有人愿意过这种近乎透明的生活。”
金五喝口茶说道:“这个我懂,我就是觉得和陈兄弟有小半年光景没见,再加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刚好给了我们一个见面的契机。”
“您言重了,只要一个电话我随叫随到。”
尊重这个东西是相互的,你不尊重别人,永远换不来别人的尊重,当时我和金五的社会地位,就好比一个在金字塔顶端,另一个压在塔底,当上面那个人主动表露出尊重时,下面的人理应还以相等的尊重,甚至是更多。
金五这个人很特别,他跟你谈话不会刻意拽什么高深的学问,非常贴近地气,不会让你有任何的局促之感,简单说,就是聊起来像老朋友。
“那事情解决的怎么样?”金五问。
“现在还没最后判决,刚刚联系了律师,在筹钱。”
金五勾着手寻思片刻说:“那这一通关系打下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需要五十万。”
“可能还不止吧,毕竟是命案。”金五眉头紧了几分,“我就不拐弯抹角了陈兄弟,打官司、赔偿款,所有的费用都由我来出,但有个前提条件。”
“什么条件?”我问。
“你得跟我。”金五一字一顿地说道。
“跟?”这个词在当时比较歧义,很容易让人误会,“你是黑社会?”
“黑社会?”
金五笑了,笑得令我很不解,他问:“那陈兄弟在你看来,什么是黑社会?”
我最初的理解是,像赵小龙他们有组织有固定团伙的就是黑社会,至于具体概念真的总结不出来,于是就把心里的想法跟金五说了。
却没曾想金五听了微微摇头,我就问他这难道不是黑社会吗?
金五听了神色严肃起来,给自己点支烟又派给我一支,才问:“黑社会这三个字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是小说,还是人们口口相传?”
“呃……”不可否认,我被这个问题难住了,相信很多人都跟我一样,不知这个词是何时进入的脑海,等察觉的时候它已经根深蒂固了。
“不知道?”
“嗯。”我点点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金五吞吐一口烟雾,“但你要是不嫌烦,我倒是可以给你讲讲它的由来和变迁,想听吗?”
我再次点头,生平第一次对某个问题如此好奇,恨不得能刨根问底,如果教科书也能引起我这股好奇的话,那我肯定会成为超级学霸。
“当然,我了解的可能只包括本市或者是关东的大部分地区,至于南方那边的情况,我不是很了解。”
在金五的讲述下,我的思绪跟他一起飞回那个年代。八十年代初期的金五拥有和我现在相仿的年龄,虽然没有成年但人生观已不模糊,对很多事完全有自己的理解,他说,那时的他根本没听过黑社会这类字眼,所听的都是类似于菜刀队这样的流氓团伙。
这样的团伙在一次全国严打中几乎消失殆尽,社会安稳几年,一直到九十年代,才又兴起各种打着各种旗号的讨债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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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类型模式一直持续到九十年代中期,他也是那个时候开始接触到黑社会这个词的。
“等进入新世纪以后,又出现了类似于今天的垄断娱乐、服务等行业的黑社会性质团伙。”
他还举了几个典型,包括在我初中时就耳熟能详的于九十年代初被处决的大桥老四,也包括其它一些曾经耳濡目染的名字。
听一个经历过的人讲述这些,我终于拨开那三个字的神秘面纱,虽然还有一些不能明悟,但总好过之前的茫然。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肯不肯跟我?”金五问。
我就问他现在到底算什么性质,金五笑笑不言语,其实他这一笑代表了很多东西,只是有些我理解不到位罢了。
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他即便不是黑社会,但性质肯定相差不多,如果身后没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又如何能管理这么一家大型的娱乐会所。
金五见我犹豫不决,又笑笑道:“陈兄弟慢慢想,毕竟这是个做了就不能回头的选择,我不逼你。”
他的一句话,再次敲定了我心中的猜想。
“我可以先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