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见她白发苍苍,浑浊的泪水夺眶而出,这人虽是从来就痴,对着孩子,也是一样的心绪。便扯了手中的帕子,前去扶住她,替她抹去眼泪道:“你且别哭了,到底那孩子也算是我的侄儿,以前委屈你的,朕只当还他就是。重阳节朕会大赦天下,若是他愿意,封他做个闲散富贵藩王,也算是报了你以前的照顾。到底对着子女,咱们都是一样的人。”/p
明空侧身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当真大赦天下,不伤他性命?”/p
女皇复道:“月氏富足,养他一个朕还是养的起的。到时朕会安排你们团聚,你安心颐养天年就是。你看你,本来比朕还小一些,这鸡皮鹤发倒是比朕苍老多了。”/p
明空止住了泪水,并不信任她的话,直勾勾道:“虽然陛下这般说了,然而贫道还是不信。陛下连先帝的旨意都能违抗,实在不能不教贫道心有疑虑。”/p
女皇听罢,扯回袖子,徐徐走到先帝画像前,举手立誓道:“朕南荣曌对月氏历代帝皇起誓,重阳大赦天下,赦子侄荣昌珉无罪,若愿,则册封吴地藩王,保他一生荣华。若违背此誓,定教朕生时受苦死亦难安,国运动荡,子女离散。”/p
誓言已毕后,复侧身严肃的看着她:“如此,你可放心了。只是朕也得明确告诉你,若他一心造反,不愿归降。便是挑衅朕难得的仁慈,正如你所言,朕的手段,南武七年,天下便见识过了。”/p
明空见女皇以自己的生死,子女的命运,乃至于天下万民起誓,便信了几分。忙跪下道:“贫道谢陛下恩典,求陛下准贫道去劝他归降。”/p
女皇将亲自将她扶起来,柔和道:“你身子太弱,怎么受得住舟车劳顿。你修书一封给他,他若归降,来王城受封王位,与你团聚。朕到时将吴州的行宫赐给你们母子居住,也是朕的一份心意。还望你,不要推辞。”/p
明空再蠢,也听出了这话里毫无商量余地。只得应了,女皇安慰一二,才带着众人退去。/p
画像并未取走,夜深十分,想起林林总总,明空才跪倒在画像前哭喊。声音何其悲凄。自己也曾是玉叶金枝,怎的就到了今天这般田地,造化弄人还是为自己的至亲算计了半生。/p
女皇回到殿中,便命人拟大赦天下的旨意。/p
玫德似有不解,端了牛乳茶奉上便问:“历来大赦天下定在重要的时候,一如新皇登基,或帝后大婚。陛下如今突然大赦天下,只怕名不正言不顺,引来朝臣猜忌。”/p
女皇旨意正写好,听她这般问了。接了牛乳茶饮一口,扣上盖子道:“天象有变,紫微星明。堇月还朝,受封昭易太主。朕受命于娲皇神,广修神庙大赦天下。受命于天,自然名正言顺。”/p
玫德听罢,低头笑道:“陛下大赦天下,鲁懿大人果是人才。也不枉陛下看重她。”/p
女皇拾起一枚豌豆黄吃了,笑道:“是个人才,只是胆量尚小。还需磨砺几年,君臣之间最难建立起信任。有信任才有忠贞,才会鞠躬尽瘁。朕且好生栽培她,也给那些个庸碌之人敲打敲打。”/p
宫人添了半斤灯油,又进新的墨来。案上折子堆积如山,朱笔赤墨,又是一夜操劳。/p
重阳佳节至,月氏皇宫中遍地金黄。女皇宸君身着金线绣的龙凤冠冕华服,带茱萸,为万民祈福。上敬苍天,下拜皇土,以四海华物供奉娲皇女娲氏,人皇伏羲氏,典仪之上,钦天监宣告帝星明朗紫气东来。女皇宸君大喜,道娲皇恩泽,人皇德厚,欲广修庙宇以奉神明,大赦天下万民,同沐神恩。皇长子率一万新成彪骑镇守皇宫,皇长女护国大公主堇月还朝,受封昭易太主。/p
这样的恩泽如春阳暖热,万民百官欣喜不已。而于宫廷之内,却如冰霜寒风,照的人凉意凛凛。这便是皇室后庭里,永恒不变的寒冷金色,外头觉得轰轰烈烈,里头的人则冷暖自知。/p
诸人皆以为,储君位定。/p
大秦的重阳节与月氏王庭的华丽冰冷不同,秦褰带领家人登山望远,cǎi_huā品酒,作诗词赋以纪念先祖。一家人团聚着,欢声笑语不间断。这样的温热,连服侍着堇月的丫鬟们,都羡慕不已,更是不舍眼下的日子。/p
茱萸嫣红碧绿,意头极好。回家后大夫人更是嘱咐诸人,多佩戴几天茱萸,以图吉利。三天所佩的茱萸,一一送去各房各室。/p
海东青传递的消息不断,早早被整理好了放在挽月地城里,堇月的案上。/p
晁枢与凌霜等在下头,静默着不敢言语。房中这样压抑,压抑的灯火的光辉都羸弱几分。堇月的金色面具反射出灼灼光芒,令人不敢直视,一双眸子不知道是疑惑还是愤怒,透着凌厉。半盏茶的功夫,才抚了抚手指上玄金嵌色黑曜石的护甲问道:“女皇陛下这般旨意,本座竟然一点消息也不知,依你们所见,陛下是何意?”/p
凌霜知晓她心绪不佳,往好的方向分析,企图安慰。朗声道:“奴婢以为,陛下以昭易二字为封号,又册封太主,位列诸皇子公主之上,更大赦天下,是以有立储之意。只待公主回去,前途定不可限量。”/p
堇月噤声冷笑道:“站在装泰安台上受封的,可不是本座。陛下什么时候培养了这样一个西贝货,本座一点不知。这样的恩宠,真是令人受宠若惊。”/p
晁枢一身银丝刺绣云纹长袍伫立不动,思索片刻道:“属下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