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月才走了几步,已经发现这身衣裳的坏处了。美则美矣,配着高挑的发髻和步摇,不得不走的稳当一些,缓慢一些。发髻后头的流苏,一看就是上等的小米珠穿成,好看是好看,就是一个摇晃太容易勾住头发了。/p
好容易收拾完毕,又学临时学了许多礼仪。她从镜子里窥见巽恬的嘲笑,便对玫德道:“还请姑姑至楼下等我一小会儿,我有些事情要同家兄交代。”/p
玫德恭敬道:“小姐自便即可,院外已经备好了软轿,若好了还请小姐吩咐一声。”/p
话毕,就带着诸位宫女走了。/p
等她们走了,堇月随手拿起一个果子砸向巽恬。生气道:“你刚才笑话我,我都看见了。”/p
巽恬接住那杏子,咬了一口走进她的房间。房间又分阁成内外两间,很是别致。/p
他想起方才堇月扭捏行礼,差点摔了的样子,更是忍俊不禁道:“不是我有意笑话你,只是你方才的样子吧,真的不是很协调。”/p
堇月豁的坐下来,取了两枚茶杯,将茶壶里的果子茶倒了两杯,又将一杯递给他道:“师哥,你说这个月氏的皇宫欠了咱师傅多少钱啊?”她指着自己身上的首饰道:“你看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吃个饭就能送来这么多东西,这一看就价值不菲。还有啊,这个月氏的皇帝,是女人哎。来的路上我观察着,这国家女人的地位,好像比秦,西京,还有南昭高了无数辈的样子。”/p
他道:“你不知道这里有句名言,月氏无惧怕内室的男子,只是人皆敬重妻室。女子地位尊崇,也有数百年了。也是咱们这些外族的人,才觉着大惊小怪,这里的人反而没这感觉了。至于女子做皇帝,又有什么奇怪。”/p
她又悄悄问道:“我听说,这里皇帝的丈夫也是天子。和其他国家,皇后只管着后宫巴掌大的地方可不一样了。”/p
巽恬笑了一下道:“师妹,我觉得你现在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很符合你的个性。不过你啊,什么时候说话也学着绕圈子了。我看你是想问师傅为什么只带你个一个人,而且这些宫人明显对你,要比对其他人恭敬得多。”/p
她托住下巴道:“对啊,为什么呢?这一下子锦衣玉食,我有点不太习惯。要是,不是欠师傅一大笔钱,我真想不到有什么原因,堂堂皇家这么礼待我们。主要是这个皇宫,还挺穷的。没多少人,连宫女太监都没多少的皇宫,也不见得多有钱是吧。”/p
巽恬反问道:“你有这个疑惑的功夫,不如去见师傅一下子就明白了。而且,月氏在列国中也算大国,你口口声声说人家穷,是不是不太合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少瞧不上呢。”/p
堇月又道:“才不是呢,你是不知道昨天我居然看到很多上古孤本,都是无价之宝。所以啊,正好相反,这个地方啊是富在精神。你说的有道理,我还是去找师傅,顺道问清楚。”/p
顿了顿,她又继续问道:“师傅说要出远门,让我们住在这里一段时间。你知道,师傅要去哪里么?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担心。”/p
巽恬敲了一下她额头,回答道:“师傅的脾气你难道不知道?该说的自然会说。不过你要是再不去,你猜师傅今天会不会连昨天一起罚你,快去吧。”/p
堇月听后,觉着没趣。便下楼去了。/p
至楼下,果然有一台青竹檀木鹅毛垫的软轿在。玫德请她上轿,解释道:“花园正有许多植物花朵,甚是美丽。小姐路上也可以好好看看。”/p
堇月坐上软轿,脊背挺的笔直,道:“姑姑这样说,一会子。我得好好看看才是。”/p
御花园里,一路遍植花草。虽然不是极度名贵的,却都是应着季节,姹紫嫣红也别有风味。其设计的巧妙之处,乃是岁寒三友的搭配,总是十分恰当的点缀在怪石之所。/p
她看那花草艳丽,却不知道自己也成了别人眼里的风景。/p
宸君几乎以为自己的看花了眼睛,下意识的说了一句阿曌。眼前的人,青衣罗裳,神色清列。像极了女皇年轻时候的样子。/p
他在花园的南侧,并未让这一行人看见他。只余下诧异,在心中。/p
南通院是女皇年轻时候的居所,简朴清幽。正堂中悬挂着先太上女皇的画像,四时香火不断。二堂,三楼则是她从前的闺房。自登基以后,这个地方就空着。/p
女皇撤退下了伺候的人,才算是能与他好好说话。/p
早朝散后,她换了一身极为简单的家常衣服。袁宣峻上楼来的一刻,她也只缓慢道了一句:“你来了。”/p
这话,极其熟悉。仿佛两人相隔的这十几年,并不存在一般。可惜时移世易,两人都不再是当年的样子。/p
袁宣峻还是按着礼仪行礼,躬身道:“草民参加女皇陛下。”/p
她苦笑了一下道:“你与我,果真陌生至此。要论君臣,我就不会再这里见你了,免礼吧。”/p
袁宣峻心底,已经没有了数年前的波澜,不知为何,心里平静极了。也许是堇月终于好了的缘故。/p
她起身去打开窗户,沿着二楼的窗户望去,能看到远处的天空,自由而又安逸。她心底也明白,这片刻的安逸,终究是片刻而已:“我昨天见到堇月了,那孩子很聪明,我想是你教导得好。今日,我想告诉她我是她的母亲。至于,你,听闻你不曾告诉她,你是她的父亲。”/p
袁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