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再如何生气闹别扭,于世总是自己别扭一会儿,就又同我搭话,从未有过隔夜仇。
因为魏驰导致的沉默,在马车里,仅仅持续了片刻。
于世换了个话题,说着心里的担忧。
“以晏王的心机和城府,也不知咱们这次偷天换日的计划,能不能成功?”
“就怕会突发什么变数。”
于世说的,亦是我担心的。
见我凝眉不语,于世忽然握住我的手。
“岁和,若是真的生了变数,你能下得了手杀掉魏驰吗?”
我掀起眼帘看他,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到时候念诗缓解紧张和罪恶感,应该能下得去手吧。
于世紧了紧我的手道:“若是你下不去手,我来替你。”
心绪烦乱,许多念头在脑子里打架。
可有一点我很确定,魏驰不能杀。
我同于世咬定道:“计划一定会成功,魏驰绝不会死。”
魏驰在宫内罚跪的第二日。
我和于世又挑了个时机,来到了万花楼。
“杀魏驰的事,可都计划好了?”
一改以往的俯首跪地,此次我和于世都是站着同晏王说话的。
曾经万花楼的姐姐叮嘱我,与主人说话时不能抬眼直视。
可如今晏王都知晓了我的身份,那卑微的姿态,我是再也不想装了。
下颌微扬,我半垂眸眼看向晏王,淡声回道:“也没什么好计划的,魏驰现在对我用情至深,警惕性甚低,挑个良辰吉日,在床上时杀了便是。”
晏王笑问:“你舍得?”
“当然舍不得。”,我坦然回答。
闻言,晏王看我的目光都陡然变得犀利起来。
我却冲着他笑了笑,话锋一转。
“可舍不得又如何,晏王殿下又从未想过要给我和于世解蛊。”
叹了一口气,佯作一副无奈的模样,我继续言道:“比起睿王魏驰,我更舍不得自己的命,也舍不得南晋的传国玉玺,还有我们岁氏祖陵里的金银财宝。”
晏王的视线在我和于世之间来回游移了两番,他把玩着手中的折扇,面色狐疑地思忖了片刻。
“前些日子,听南晋来的那几人说,韩王这么多年,一直在暗中派人追踪你二人的下落。”
“几经转折,查到你二人曾在南疆生活过几年,你还曾拜过师,学蛊。”
晏王饶有兴味地瞥向我,冷幽幽地问道:“还需本王来替你二人解蛊吗?”
晏王会这么问,我一点都不意外。
既然南州画舫上的那老者都知晓我在南州学蛊的事,通过晏王寻到我的那几个南晋人,便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将这件事告诉晏王。
也没什么可慌的,我慢条斯理地淡声回他。
“整个细作营里,除了尚未成才的,无论男女,都被殿下在体内种了噬心蛊。”
“殿下接触南疆蛊这么多年,想必是也对其中的玄机知晓一些的。”
“蛊虫都是蛊医用自己的血来养的,下蛊的人不分,可是解蛊的人,必须由养蛊人来解才行。”
“我虽在南疆学过皮毛,却根本不知为晏王殿下所用的蛊医是何人。”
“毕竟,这在细作营里是机密,仅晏王殿下和你的一两个亲信知晓而已。”
晏王听完,语气闲适地笑道:“柒娘这话,倒也说得过去。”
那威冷傲慢的一张脸上,眼神深邃幽暗,唇角勾起的笑挂着几分让人不适的阴险和狡猾之意。
只听他晏王又说:“但本王也不是蠢的,你和于世进到本王的细作营,从一开始不就是奔着岁氏的传国玉玺来的吧?”
我与于世对视了一眼,静待晏王接下来的话。
“你们来之前或许便已经知道,想留在本王身边做事,便要服下会要命的虫蛊。如果本王是你们,定会有备而来。”
我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想缓缓神儿。
这老魏家的皇子,都是吃什么长大的,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难搞。
魏驰心思缜密,聪明得可怕;晏王阴险狡诈,相当地不好骗;靖王没怎么接触过,可那德性,就知道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而康王魏珩奇思妙想,脑子和癖好更是邪门儿得很。
忽然我竟然有点同情那些嫁入魏家的女人们。
同时也有些庆幸,我就要及时止损了。
“晏王殿下的意思还是怀疑我和于世能有法子解掉体内的虫蛊?”
晏王拿着折扇,隔空冲我点了点。
“正解。”
不到最后决不能松口。
我试图打消晏王的疑虑。
“那便是晏王殿下想多了。我和于世既然敢进细作营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我们的目的确实是南晋的传国玉玺,那也是为了招兵买马,帮助南晋太子岁嵘重新从韩王手里夺回皇权,还有替我母妃和于世的父亲报仇而已。”
“只要这两件事能实现,我和于世便是死而无憾。”
“所以,我们是抱着必死决心来殿下身边谋事的。连死都不怕,区区一个虫蛊,我们还会怕了不成?大不了,就是被蛊虫噬心而亡罢了。”
我嘴巴都要说干了,晏王却没有半点动容之色。
他挖了挖耳朵,对着手指一吹,端的是全然不把人放在眼里的高姿态。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岁和公主说得再好听,就算是说出花儿来,本王也是不敢信的。谁知道你摸到传国玉玺的那刻,会不会过河拆桥,背刺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