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申君府上的熏香是上好的芝兰香,这时候人们用的香料极为自然,闻起来极为淡雅,令人心旷神怡。黄歇居所的陈设典雅,他祖上曾是黄国的贵族后裔,黄国与曾、随等国在几百年前接连被楚国吞并,成就了楚国庞大版图的同时,也使得这些故国的王孙贵族散落到了楚国各地,不过由于这些人身份显赫,在新的国家政权中混得都还不差,又经几百年后,他们已经彻底融入这个国度并为国君效劳,黄歇就是这里面的佼佼者。
楚国的令尹相当于赵国的相邦,内领国政外理军事,权利地位堪比赵国的相邦。过去的几百年,这一位置基本是楚国芈姓自家人执掌,多是熊氏、屈氏、昭氏之类,作为外姓人,虽然不是第一个坐到这个位置的,但也是凤毛麟角,可见黄歇的能力了。
几位他亲近的幕僚席地而坐,看见黄歇表情郑重,知道他有大事要商议。赵义自然也在其中,他的坐姿谈不上十分端正,却显得很风雅,正是黄歇喜欢的那种,刚一看见,眉宇间便松开许多,捻着美髯,示意伯嘉这件事由他来说。
众人都将视线转投到他的身上。
伯嘉的话很短:“我们已与赵国王室郝联系,他同意利用自己的影响驱动国内贵族反对赵王义。”
几位幕僚除了朱英以外脸上都有吃惊的神色,郝的名字他们都听过,他在现今赵国宗室的辈分很高,他的祖父又曾经一度掌握着赵国的国政,连武灵王都要礼让三分,一直以来,他们家都是赵国保守势力的代表,没想到竟然和楚国有了联系。
赵义是个很有能力的国君,虽然过去十几年的执政生涯中始终被他母亲的光环所笼罩,但他和相邦张禄配合默契,将内政打理得仅仅有条,改革的政令也得以顺利推行,国计民生有了很大发展,这些都是赵国势力对外扩张的基础。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他们在国内的鼎力支持,武烈太后和赵军也不可能在短期内毫无后顾之忧的拿下三个国家。
敌人太过强大总是不好的,春申君与幕僚曾经私下讨论过,如果有办法最好能挑拨赵国内乱,以此消耗他们的实力,如果赵国国内无法煽动,就只能联魏抗赵。
“他的合作是否有足够的诚意?”一位相貌清癯的幕僚开口问道,说话时最长的那根胡须刚好能触到襟口,他跟随春申君的时间不短,出谋划策时总是十分谨慎,这也是黄歇最看重的,有他在,总能使得智囊团的谋略滴水不漏。
“郝的嫡长子商被人所杀,赵王包庇了那个人。”出于某种需要,黄歇暂时隐去了关于赵太后的事情,毕竟这条信息太过震撼,她的死讯早已传出,但她征战多年,无论在民间还是在其他国家的贵族和军队中,都存在不小的威慑力。赵王出于某种目的留下她的命却抹去了她的身份,自然是不希望消息曝光,他与伯嘉也觉得消息暂时保留在合适的圈子内比较稳妥。
那幕僚点点头,既然有杀子之仇,赵郝投靠就在合理范围内。他相信黄歇的消息来源,赵郝如果是用牺牲嫡长子的代价来假意投靠楚国,这是绝对不值的。何况他过去与赵太后积怨已久,这事很多人都知道。
“赵义年轻有为,去年赵宫一场暴乱,武烈太后暴亡,恐怕都与他脱不了干系。想想武烈太后何等人物,叱咤风云十数年,国内贵族被她压得抬不起头来,竟然瞬间被夺权殒命,此前又丝毫不见国君和太后不和,可见此人心智远非常人能比,区区一个赵郝能如之奈何?”说话的幕僚面色暗黄,眼下青黑,说话声音漂浮,给人一种有气无力的感觉。
伯嘉出声道:“区区一个赵郝是不能怎样,不过现在不同了,他背后有整个楚国,还有父亲。”和他。
他在赵义身边待过一段时间,赵义的隐忍与智谋他亲眼所见,不过他不认为自己在对上赵义时会比他差,相反,有这样一个对手他也会兴奋。天下虽乱,却隐隐显露出归一的兆头,群雄逐鹿中原的年代早已开启,弱者已经淘汰出局,剩下的对手不多,却也是最难对付的,谁胜了谁就能问鼎中原,甚至更进一步,取周王室而代之,执天子剑。没有一个人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他也不能。
那位瘦些的幕僚问道:“只是不知如何合作,赵郝又是否能给我们有价值的情报。”
黄歇道:“今日召众位来就是想与大家商议,前日赵郝送来消息,说据他在军内的线报,赵军于齐地单父城的驻军被抽调了九千人前往方与协防,单父空虚。“单父原属齐国,齐国覆灭后自然而然归属赵国,现在已经成了赵国与楚国的边界地带,两国常年陈兵于此,楚国很想吞下单父以及周边的城池,毕竟当年齐国的土地还是十分富庶的。
国与国之间即便修好,边境也常有摩擦,何况楚国与赵国刚刚在西边打完一仗,虽然还不是全面战争,但小打小闹十分正常,不用担心这次出兵会引起赵国的全面反扑。
“赵郝给出这样的信息算是合作?只不过一座城池,他在赵国浸淫多年,恐怕能摸到的信息远不止这些吧?”一直未出声的赵义突然开口,质疑赵郝的诚意,区区一座城池就想表明诚意未免也太小看楚国了。
伯嘉看了他一眼,赵义依旧淡笑,举止十分闲适。尽管还有一丝戒心,但伯嘉也不得不承认,此人令人观之可亲。
黄歇见是东方偃说话,也很高兴:“我也觉得赵郝的诚意不足,不过这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