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察觉了他的别扭,问他:“你咋啦?”
“我这被子一股子腥味。”叶荣秋闷声说。然后他凑过去闻了闻黑狗身上的被子,虽然也不咋地,不过比他那条好点。
黑狗见状把被子撩起来,说:“得了,我跟你换一床盖吧。”
叶荣秋想了一会儿,钻进了黑狗的被子里,和他挤一条。他有些羞臊地说:“我觉得有人在那床被子里干过啥……那味太恶心了,你也受不了。”叶荣秋和黑狗睡一块都睡习惯了,如今是半点都不嫌弃他了。
黑狗看他那纠结的表情,不由得乐了,在他腰上捏了一把,坏笑道:“在那条被子里干过啥?”
叶荣秋拍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没吭声。他现在对黑狗非常放心,他知道黑狗只是嘴坏点、手贱点,但对他却是实打实的好,这世上除了他爸和他哥就属黑狗对他最好,而且是真心实意不图啥的好,所以他已经对黑狗完全卸下了戒心,只是恼他总喜欢欺负自己。
就这会儿功夫,屋子里有人开始打呼了。叶荣秋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能硬忍,假装自己听不到。然而他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实在无法忽略那嘹亮的呼噜声,心情又开始烦躁了。突然,一双手捂住了他的耳朵。叶荣秋睁开眼怔怔地看着黑狗。
黑狗低声说:“睡吧,你睡着了我就把手放开。”他知道叶荣秋那些要人命的富贵病,睡觉时必须非常安静的环境才能睡得着。
叶荣秋咬住下唇,突然把头埋进黑狗怀里。他感到那具年轻的温暖的胸膛正在给他安定的力量。他时常会忘了黑狗其实是个比他还年轻三岁的青年,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年轻人竟然能够如此可靠,如此让他依赖。他小声叫道:“表叔叔。”
“嗯?”黑狗没听清:“你说什么?”
叶荣秋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黑狗终于明白叶荣秋刚才说了什么,于是他故作老成地拍了拍叶荣秋的后脑:“乖,大侄子。”
叶荣秋不知怎么的心里不是滋味,抬起头瞪了黑狗一眼,又把脑袋低下去,拱进黑狗怀里,然后他又把头仰起来:“我渴了。”
黑狗从被窝里爬起来,找出水壶递给他。这个水壶还是他们当时从一个被日军炸死的士兵身上拿下来的行军水壶,不锈钢做的,十分牢固好用。他们本来拿了两个,一人用一个,后来叶荣秋爬山的时候弄丢了一个,于是他们现在就共用一个水壶喝水了。
喝完水以后,叶荣秋又躺回黑狗的怀里,黑狗掰着手指算了算,说:“如果后面脚程快点,再走两天,就能到武昌了。”
由于各种状况,如今已是五月多了。没有这些事,叶荣秋半个月前就能到武汉,也许现在正喝着西洋红酒睡在丝绸大床上。然而听到武汉快要到的消息,不知道为什么,叶荣秋并没有自己意料之中的兴奋,还有些无法言说的……不舍。
他有些烦躁地嗯了一声:“总算要到了。”然后拉起黑狗的手:“帮我捂耳朵,好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