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扬州寿春,大道上熙熙攘攘,两旁的民宅屋瓦相连,到处人喧狗吠,一片太平景象。尤其袁术为了榨取更多的市赋,从了主簿阎象之议,特许淮南市邑打破“午时开市、日落散市”的常规限制,开放夜市与早市。这一无心插柳,倒使得寿春一地各行各业什么都有,商品琳琅满目,热闹非凡。
而如今,整个寿春早已面目全非,状如鬼域。自从袁术被曹操大败惶惶逃到寿春之后,他整个人就成了浑人,除了耀武扬威可着劲祸害寿春城、显摆自己是袁家嫡子之外,就是一心享受,一心想着办法扩大地盘打出他袁术名门望族的威风。
假如只是这样,那袁术说不定还可能成为大汉长江流域的一霸。可这货做这一切的原动力居然是要强过他那个庶出的大哥。他做事谈不上理智,也没有任何长远的打算和目标。他似乎觉得,他还是袁氏的唯一掌舵人,只要他挑起大旗来,全天下袁氏的后人都会拥到他的身边,对他俯首称臣。
所以,他开始横征暴敛、鱼肉百姓;他开始漫无目的出兵、到处征伐。他与当初那个洛阳城中一心以家族威名为己任的袁术再无半分相像。历年来的失败使得他怨天尤人,好似一个被宠坏又遭受挫折起不来身的孩童,除了张牙舞爪狂吼乱叫一番之后,什么都不管不顾。
寿春在他的统治下,简直是乱成一团,无论是士兵还是百姓,都过不了日子。他为了欺骗自己败给曹操的事实,就开始大肆征兵,百姓纷纷逃之夭夭,他就下令抓丁入伍,每人给一把刀充作士兵,很快就集结了十万大军。
军队数量上去了,军粮的需求就很迫切,袁术征集粮草,周围却没有一个地方肯于把粮食给他的。士兵没了粮草,逃走的每天都在发生。百姓饥寒交迫,竟然出现了易子而食的现象。在这种情况下,袁术不但没有痛定思痛,进行改过,反而是变本加厉,加紧对百姓的盘剥。他以九江太守为淮南尹,建立后宫,以袁曜为世子,自封张勋为大将军。骄奢逸至于极点,众叛亲离也就到了极处。
所以,待孙策十五万大军跨过长江之后,袁术的末日就已经来临了。造成整个寿春城凄凄惨惨的原罪,根本不是孙策的能征惯战,或是周瑜的锦囊妙计。事实上,袁术也想不通,自己四十万大军,兵力完全将近是孙策的三倍,为何每次战役,他都会输得一败涂地?
今日,当他拿到乐就阵亡的军报之后,一张铁青色地瘦脸就变得越来越青。接着,再看到寿春城又发生兵变,三千军士要打开城门投靠孙策时,袁术突然间就一口鲜血喷出,人事不知。
再睁开眼时,袁术发现自己已经卧在了床上,昏昏沉沉,只听到身边的人不住痛哭着。
“我,我儿,为何要痛哭不已?”袁术看着身边哭得眼眶都肿了的袁曜,费力说出了这句话。
“父亲,你病倒后,不知谁走漏了消息。寿春城当下又发生一场叛乱,而孙策那个逆贼也趁机攻城。幸亏纪灵和张勋两位将军奋力杀贼,才勉强守住了寿春城。可,可…….”袁曜今年已经十七岁有余,比之马超来也不过小了一岁。然而,这个生在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世子,此时一副抽抽噎噎的模样,与一个被蹂躏的小姑娘无二。
“可,可是什么?”袁术突然觉得心口一阵绞痛,他茫然回头,惊恐地又问道:“我昏迷了多长时间?”
“父亲,你已经昏迷两天两夜了。”袁曜此时无助心伤的样子,更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小兔子,在寻求曾经大树的庇护。只可惜,他隐约惶恐感到,那颗大树也要轰然倒塌了。
听到袁曜的回答,袁术的心一片冰冷,整个身体也都刺骨麻木起来。他想到过失败,但是从来没想到过会败得这样惨,惨到不是死在至高的帝位之上,不是战死在沙场之上,而是在敌人没有全力进攻时,自己就已经众叛亲离、树倒猢狲散……
不过,这一切也说不定,孙策手下那个义弟周瑜可是一个狠人。他很快就会瞅出寿春的大乱,从而让孙策带着满身的仇恨来找到自己的。
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袁术用颤颤抖抖的手在棉绒豪华的榻上摸索着,也不知他在寻找什么。而这个时候,大将纪灵裹着满头白布和染血的臂膀冲入了大殿,跪下悲戚道:“主公,请速作决断,寿春城也不可坚守!”
袁术仿佛没有听到纪灵的陈词,他最后从枕头之后抽出一个暗格,珍而重之的打开之后,才抱着一方玉石紧紧搂在怀里,脸上露出回忆美好的欣慰笑容——那块玉石光华莹润,底座之上用篆体刻着八个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个时候的袁术,似乎想到了自己多彩多姿地一生,想到自己在洛阳城纵马扬鞭,道路之人无不侧目。想到自己指掌千军,孙坚这样的虎将也只在手下听凭指挥。想到自己迎娶到了豫州最国色天香的冯氏,想到自己还要在寿春登基为帝…….
“我袁公路,竟有此日!”他喃喃的说道。
“主公,你说什么?”这时,张勋、刘勋、吴兰、桥蕤等大将都闻讯赶了回来,在旁边连忙问道。而一旁的纪灵想到当日他在徐州一日接到袁术三遍撤兵的命令,导致十万精锐北军被夏侯惇杀得大败,又看到袁术穷途末路时竟然只是一个空守之人,不由脸色激愤黯然不已。
然而,就在此时,袁术猛然睁开了眼,身体一怔:“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