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麻药劲儿过了,邢空从睡梦中猛然惊醒过来,挣扎着坐起身,见胳膊打着绷带正吊在脖子上。
“醒了?”睡在隔壁的苏瑾听到这边屋子的动静,端着煤油灯,披着衣服走了过来。
“嗯,梦见老胡了——。”邢空揉了下眼睛“叫我去他家吃饭,我还答应了你说。”
苏瑾将灯放到床头的矮几上,自己也坐到床边,白了下脸“上月牺牲的老胡——?”
邢空疲惫的长呼口气,无所谓的嘿嘿一笑,说:“你也知道,我这人吧脸皮儿薄。他家湖南的,那老能吃辣椒了,本来我不想去,可打日本人时就在一块儿了,没好意思说。”
“参谋长同志,你多大了?还这么幼稚。”苏瑾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
说着把邢空的“遗书”塞回她的手中,又抖了抖手里自己的照片“以后不要再搞这些新兵的把戏。”
“二十五了,怎么了?梦见牺牲的战友,怎么了?他们死了,而我们——还活着。”邢空点点头。
接过“遗书”也不看她,挪到床边,默不作声的扯下套在脖子上的绷带,从床头拎起武装带挂到脖子上,登上鞋。
“站住,你负伤了需要休养,哪也不能去。”苏瑾知道她驴脾气又上来了,强抑心中火气,警告着她“这是命令。”
“军人,能拎起枪就能上战场。”说着扬了下手里的遗书“如果我还有一个亲人在,也不会在这种丧气事儿上麻烦你。”
“邢空,你给我站住!”眼看着邢空拖着受伤的胳膊已经走到院子了,苏瑾喝了声。
邢空停住了脚,但并没回头,赌气的说了句“我可以有一万种死法,但唯独不能被人数落死!走了。”
看着邢空梗着脖子消失在夜幕中,苏瑾刚也赌气的心又提了上来,这么晚了,他们部队早都开拔了,她这会带着伤要去哪。
出了院子驱马走出村子的邢空长吁了口气,她心里堵得慌,她不知道为什么之前那么好的两个人,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苏瑾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知道部队肯定向南行军了,索性就信马由缰的顺着小路往南边儿走。
直走到天空方晓,到了个小镇,看样子已经解放了,刚发生了战斗不久。
“我没临阵脱逃,更不是叛徒,我错就错在投了你们的军队!”邢空才要进镇,在小镇镇门旁看见了一队当兵的端着枪,押着一个穿*军装的人按在河边,这是要枪决。
“他犯了什么军法?”邢空扶着胳膊,忍着疼,跳下马走了过去。
“首长,请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军法。”为首的一个战士赶紧让其他战士们先收了枪,他认识邢空,知道她是四野野战部队的首长,前几天他还看见邢空的部队从城里出城时威风的样子羡慕不已。
邢空一把拉起一裤子是泥要被枪决的战士,一面放了马在河边喝水,说:“你自己说,怎么回事?”
“报告长官!我是*原七十八军的少尉,被贵军收编后,昨天第一次参加战斗,由于脱离了队列,就被判定是临阵脱逃。”战士敬了个军礼后,站的笔直。
“回去跟你们首长说,他被我四十六独立旅收编了——”邢空对那几个战士说了几句,拍了拍那个战士,低声问“你是个狙击手吧?”
“长官怎么知道的?”战士显然有些惊讶,跟着这个看着也就不过二十出头儿,却被称呼“首长”的人,帮他拉过河边的马。
“眼睛。”邢空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香烟,递给他一支“昨天你在哪?”
战士接过烟,依旧拘谨的说:“应该是在北边三十五师的装甲营碉堡群阵地上。”
“哦。”邢空心情大好的笑了声“原来你是昨天那个狙击手,不错。”赞赏的点点头。
邢空摘下自己的帽子给他戴上,指了指河边那群战士,低声儿说:“以后跟我干吧,他们不行,连身衣服都发不起,说道还多。”
“哎!”战士看了看头上的军帽,连连点头“敢问长官贵姓?”
“我叫邢空,不是啥长官,你就叫我‘老邢’。”邢空骑了一晚上的马,乏的很,又腹内空空,打算进镇子里吃点饭,再去找自己的部队。
“哎呀,您就是邢空邢长官啊!久仰久仰。”战士一听邢空的名字,赶紧又敬了个军礼,一脸的敬佩之情。
“咋的,你还知道我?”邢空疑惑的挠了挠泛青的脑袋。
战士如实的说:“我叫杨炎,之前一直追随顾长忠长官,后来顾长官牺牲了,我就去七十八军了。”
“哦!你是老顾的兵啊,我说这架势,嗯,像老顾的兵!”邢空也有些意外,抗日那会儿,国民党军官里她跟这个顾长忠算是来往最多了,是个很有军人气质的军官。
“顾长官射击训练时常,会提起您,以勉励我们这些从军校出来的学生,说您没受过正统的射击训练,但每次换枪梭的速度他都比不上。”杨炎回忆着说。
邢空摆摆手“这老顾啊,不就赢了他一次么,他咋老这么耿耿于怀。”说着撇撇嘴说:“以前我就跟他说,可他老不信呐,我打枪啊,不讲技术,全凭感觉。”
“哦。”杨炎思忖着点点头“那,那是什么感觉?”
邢空想了想说:“这个感觉啊,我也说不清。这么说吧,你看啊,咱就说这换枪梭子,当打出最后一颗子弹的时候,右手的拇指顺手就把空弹匣退出来,对不对?”
邢空比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