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笑盈盈道:“邱绎,我第一次见你自己开口讲这么多话,张口便来,眉飞色舞。”
邱绎也笑道:“从军为将,定要读史。我小时候天天被爹爹逼着读兵书,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真的不晓得。”碧落叫屈道,“你总说我在你家如何如何,可我一丝印象也没有。”
邱绎沉默片刻,才淡笑了一声:“你忘记了,可我没忘。”
“我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一病,就忘掉了这许多事情,”碧落沉思道,“别说这个了。适才信陵君的事情,你再说下去。”
“泰王私设应时府,我看学得不是信陵君,只怕学得是当年的秦王李世民。”邱绎又叹了口气。
“当年李世民功高难封,李渊才教他做天策上将,许其自置官属,可以自己招募人才作为天策府中官员。李世民后来称帝,功臣多出自天策府。”
“你的意思是……泰王要称帝?”碧落大惊失色,“那他还如此明目张胆,岂不是要被杀头的。”
“那倒也不至于。只是我国从来都是择贤不立长,也不设太子储君……”邱绎叹声道,“泰王设应时府,只怕是一心要为将来做准备。”
碧落一点便透,又问道:“那为什么叫“应时府”?”
“皇上青睐道学,皇子的封号皆以卦相为名。泰王的泰字,便出自泰卦:天地泰,应时而变。因此泰王便以“应时”为府名,以求诸事通泰。”
碧落这才恍然大悟,她想起泰王蛮横的样子,忍不住又问道:“可连你都瞧得出他的心思,皇上怎么能看不出?”
“人人都看得出,可不晓得泰王能不能看得明自己,而且人人都不晓得皇上是什么心思。”邱绎淡淡一笑,“这话到此为止,你知道便是了,以后莫要再提了。”
“好!”碧落唯唯是诺,只是突然间觉得邱绎今日一番说话,与平时里与她嬉笑捉弄的好脾气邱兄长大相径庭。她不禁凑上去,对着邱绎的脸左看右看,邱绎被她看得心中发毛,一摸自己的脸,紧张道:“我脸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你颇有大将之风。”碧落笑嘻嘻道,“邱绎,你可想做将军?”
邱绎闻言一愣,半晌才道:“碧落,是你小时候叮嘱我,要我长大后做个比我爹还威风的大将军。”
“是我说的么?我说的你便要听么?”碧落正要取笑他一番,可忽然间似明白了些什么。她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只低下头用余光扫了邱绎一眼,发现邱绎正紧紧盯着她,她一阵心悸。可瞬间,那白衣缓带的人影便浮现在眼前,她立时生了几分焦躁,好似一颗心不住地被人翻来翻去,无有着落。过得片刻,她才微微定了心神,抬起头笑道:“若是如此,邱兄日后做了大将军,莫要忘了小妹的功劳。”说着,一马当先,便朝晔香楼急行去。
邱绎淡淡一笑,望着碧落远去的身影,半晌才静静地跟上碧落,也向西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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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老板仍是后院喝着功夫茶,见到碧落,只调笑道:“咱们小庙,终于迎来了林姑娘这位大神,实在是蓬荜生辉。”碧落知道郭老板取笑她,可又觉得郭老板风趣,鼻子一翘嘻嘻一笑。郭老板再不多话,只叫了郭恩带碧落到楼上去见人。碧落爽快,便拉了邱绎要一起去。
郭老板笑问道:“这位可是碧落的兄长,听说是在宫里当差?”邱绎拱了拱手:“在下邱绎。”郭老板道:“不如我陪邱兄弟在这里喝茶,碧落你自己去?”
碧落问邱绎:“你可要与我同去?”
邱绎微一沉吟,寻了张椅子就坐了下来:“我先试试郭老板的茶”。碧落也不勉强,只身跟着郭恩去了。
“郭老板要我见什么人?”碧落问道。
“是我们这里两位的姑娘,有一位便是昨日霍公子要见的珞如姑娘。”
郭恩带了碧落,上了二楼一间房子前,敲了敲门。里面有女子声音问道:“是谁?”郭恩道:“珞如,你和阿清两人都在么?郭老板说带林姑娘来给你们见见。”
碧落觉得这女子的声音似曾相识,正暗自诧异。里面叫珞如的女子笑道:“没错,郭老板和我们说了,说找了一位姑娘来陪我们。”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郭恩自己不进去,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碧落推开门便进了房。
房里坐了两名女子,一人坐在琴前,低着头在调琴弦,一人手里拿了一块软帕,正在擦手里的剑。碧落上前两步,指着她们惊喜道:“怎么是你们?”
两人抬起头来,原来调琴的便是昨日下午在算卦摊前的蓝衣女子,另一人则便是那冰美人紫衣女子阿清。蓝衣女子珞如笑道:“我道是谁,原来郭老板请了小妹子来。”
碧落又惊又喜,脱口而出:“原来你们便是这里的艺伶?”话一出口,心中又觉得称呼不妥,昨日听到珞如和皇子相交甚密,这卖艺的又岂能是寻常的艺伶。果然阿清低哼了一声,珞如却只是微微一笑:“是,我们便在这里卖艺为生。”
她示意碧落坐下,问道:“小妹子,你叫什么名字?”
“林碧落,你们呢?”
“我姓石,名珞如。”珞如伸手在空中虚写了三字,又指着阿清道,“她姓章,单名一个清字。”
“郭老板昨日说见到一个姑娘,机灵仗义,帮我解了围。”珞如不待碧落说话,又道,“看起来我们三人也真是有些缘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