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杨广打算迁都洛阳,宇文恺,虞世基等人便日夜监工,累死饿死数以百万计的民众才建造了这宏伟的东都。杨广初来之时,嫌东都太过萧条,不见长安城的繁华,便一道旨意下放了下去,命全国各地的商贾豪户移居到此,于是,才有了如今东都的繁华。
只是,这浮华背后,等待它的又是什么?
宇文成都思及一路走来时各地的满目苍夷,与这东都的表面繁华格格不入,心生忧虑,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将军,我们还是回去吧,丞相伴驾出行前,特地嘱咐小的好好照顾好您,您看您内伤未愈,怎的不在屋里好好歇着……”
宇文成都伸手止住了那人的话语,平复了下喉间的不适,自言自语道:“我怕以后再见不到我大隋如此繁华的景象。”
小侍一脸茫然:“怎么会?等您伤愈了,有的是机会好好逛逛这东都。”
宇文成都看了他一眼,平静地摇了摇头,许久才道:“我们回去吧。”
“嗯。”小侍上前想要搀扶,被宇文成都摆手拒绝,“我自己走。”
宇文成都缓步走进轿子,直到放下帘子的那一刻,嘴角露出无奈的苦笑,他从没想过素来只骑战马的自己,也会有无可奈何只能乘坐轿子的一天。
小侍看着大将军的背影,不禁有些心酸。一向笔直挺拔,犹如大树般矗立的将军,此时却是微佝着背,站立难稳,不知怎的,心头就冒出了凄凉二字来。
还记得那日大将军回府,是被抬着进家门的。
原本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收到皇上八百里急件之后,半刻不敢耽搁,连夜赶路,几件事糅杂在一起。终于在得知皇上并无大碍之后,大将军心头一松,连日来积压的不适全部扩散了开来,眼前一黑,便晕死了过去。
等到大将军再醒来,已是第二日黄昏。
作为自小服侍大将军起居的贴身侍从,这一晚他也不例外,守在他在大将军近旁伺候。
大将军一整晚都没睡好,梦中恍恍惚惚地重复叫着一个人的名字,他凑近了才听清楚,正因为听清楚才大惊失色!
他似乎理解将军为何会在大伤未愈之时,还要主动请缨攻打瓦岗,他是为了去见那个人,心里放不下那个人,即便那人已经成为敌人,注定与隋朝水火不容。
轿子中的宇文成都一闭上眼,脑海中便浮现出那日小树林中,罗成掰开他的手指,一步步离开的身影。顿觉胸口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再度袭来,让人喘不过气,就像那天一样,他想要阻止他离开,却是怎么都叫不出声来,生怕一出声,喉间的腥甜便会涌出,让他看见只会徒增担心。
“以前种种都忘了吧……都忘了吧……“
“我们以后再见面只能是敌人,他日战场相见,我必刀锋相对……”宇文成都满心疲惫,伸手扶住轿子的内壁。
不是身累,是心累了。
那日,他好不容易压下喉间的不适,回到大营,却被告知八百里急件——刘武周造反,逼近太原城,东都危急。
拖着病体,他一刻不敢耽搁,又连夜赶路,直奔皇上所在之地东都洛阳。
在得知皇上并无大碍,还在起草南下扬州看琼花之事时,宇文成都的心彻底放松了下来,一旦放松了,整个身体便垮了下来。
父亲怜他,不论他怎么安慰他,说自己没事,父亲还是不允他下床。
翌日,便向皇上告了病假,不能再护驾南下。
皇上看琼花之心更胜,哪里顾得上他,于是大手一挥便允了他留在东都休养,待伤体痊愈之后再前去汇合。同时,又召了李家父子护驾,靠山王杨林相伴,继续南下。
宇文成都眉头紧锁,久久不得舒解,他不明白父亲为何到了现在,还在纵容着皇上南下,如今各地反王四起,已是万分凶险。
宇文成都哪里想得到,在他眼里虽然算不得忠良,但总算还忠君的父亲,此刻心里却是另有一番打算。
宇文化及位极人臣,权利滔天,不比那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着寻欢作乐的杨广。他收到的全国各地上奏的造反动乱的折子不计其数,而递到杨广面前的不过寥寥几份而已,一部分是他擅自扣下的,还有一部分是萧后为了怕杨广看了心烦,私自扣下的。所以,杨广远远预料不到,他此刻的处境就算是用“四面楚歌”来形容都不为过。
此番南下,如何凶险,自是不用说的,宇文化及心里明白。成都若是伴驾在旁,以他往日的身强体健,宇文化及自是不用担心他的安危,可是如今——
太医的话犹然在耳:“大将军之前的内伤就没好,近日又动了大力气,与人比试,伤上加伤。再加情绪起伏过大,郁结于心,心结难解,长此以往下去,怕是——”
所以太医一走,宇文化及思虑再三,便有了决定。
于是,就在第二天,宇文化及便给杨广上了折子,自个儿子为国操劳,如今身受重伤,卧床不起,实在有负皇恩,不能护驾左右……期间,还声泪俱下,还惹得杨广万分不喜——这宇文化及是越老越不中用了,芝麻绿豆的事也拿出来说,有伤养伤就是了,大手一挥,道:“罢罢罢,就让宇文成都好好在东都养伤吧,待伤势痊愈后再来伴驾。”
这样,宇文化及如愿了。
一来成都确实有伤在身,二来若是成都伴驾出行,路上发生些什么事,宇文化及还真保不准这个儿子站在谁那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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