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厅中陌生人成了灰衣墨发,蓦然回首,果真是个陌生公子,刚毅面容,几分戾气,下巴左侧一条伤疤颇为狰狞,双目漆黑,一眼看过来,张至深心中瞬时涌起一股冷意。
他见的任何魔界妖魔都不曾让他有过这种感觉。
灰衣人道:“他们说的主子竟是你。”说话的神情竟有丝眼熟。
张至深道:“不敢当,青莲去了魔宫司职,在下暂且管管家务,阁下若是找他,还得再等上几个时辰。”
那人道:“他们说这里的客人也是主子,我以为是南箓,不曾想竟是你。”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外加这有丝熟悉的神情,张至深细细将那人来打量:“阁下是……”
那人薄薄的嘴角勾起一个冷酷的笑:“在下欧阳复,张公子别来无恙。”
张至深不禁退了半步,瞪圆了凤眼再将他仔细打量着,确实与记忆中的欧阳复重合,那心中冷意更甚几分。
“你……不是死了么?战死沙场,尸首都不曾要回,挂在敌军城门三日三……”
欧阳复犀利的眼冷冷望来,像刀子般砍断了他的话,而那人,只是沉默。
那是只有经历过沙场生死的人才有的眼神,戾气极重,目光深沉得让人不忍再看。
“为何,你到了魔界?”
赵毅的死还历历在目,张文宇的悲痛绝望,张家上下所有人的悲泣,都是因为面前这人的死,如今,他却出现在魔界……
“你……是人是鬼?”
冷厉的眼望向他,深黑一片,那薄薄的嘴唇动了几下,才沙哑道:“我没有死。”
这话却比他死了还让人心凉,赵毅的死,竟是那般不值,连个殉情都不能。
他忽然很不想面对这人,只道:“你来此有何事,无事的话恕在下不奉陪。”
欧阳复道:“我来此,等我要等的人。”
“等谁?”
欧阳复不答。
“赵毅已经死了,你要等也该去冥界,这里是魔界。”
那冷酷的面容微微一动,依然不做声。
张至深忽然提高声音:“你在等南箓?”
那人还是不答,一袭灰衣裹着刚硕身形,薄薄嘴唇紧抿成一条寡情的线。
这寡情的模样却惹怒了张至深,冷声道:“你找他作甚么?”
“与你无关。
火上添油的最好回答。
张至深成功怒了,哼了一声:“南箓是我的人,你找他何事我自然应当知道,相爱之人,就该坦诚公布,而不像有些人欺骗得别人为他殉了情,自己却还好端端活着,且不说他存的是何居心,欧阳公子来评评,这样的人究竟还有没有心?”
那冷酷的面容上,眸中终于盛了满满伤痛,灰衣下的身躯甭紧,还在微微颤抖,瞥过眼去,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二字。
“没有。”
“既然如此,你等南箓也是无用,淡虎,送客。”
“是,公子。”
欧阳复双目如刀子般将他盯着,薄唇微微颤抖,喉结上下翻涌几番,沙哑道:“他生前,与你相处那些时日,可曾快乐过?”
张至深觉着喉头一阵发酸,与赵毅相处的时日浮上脑海,那人总是潇洒不羁的模样,从不知真假。
只道:“他看上去很快乐。”
欧阳复低下眸子,那面容戾气极盛,薄薄的嘴唇依然是寡情模样,这样的男人,总是很有沧桑感。
张至深不愿再见他,又道:“淡虎,你怎还不送客?”
淡虎看着一直被张至深抓着的胳膊:“公子,您先放开我,不然我如何送客?”
张至深瞧了自己抓着他胳膊的手,道:“这位客人你也瞧见了罢。”
“瞧见了。”
“可给小爷我记好了,不准再戏弄爷,送送欧阳公子,小爷我去睡个午觉。”
“是,公子。”
转而离去,依是忍不住低叹,风月情事,恁般无情。
闲来日子总是过得飞快,闭眼小寐,光阴已在梦中悄悄划过,醒来时,残阳如血,妖娆仿若艳丽之极的耶梦伽罗,染得满院藤萝都泛着红光,这一睡,恍若隔世。
张至深打开窗子,魔界的景总是美得妖娆,处处透着血腥之气,连天上一轮圆月亦如此。
晚风拂来,藤萝落了叶,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残霞绚烂。
张至深偏头换一个角度,视线中一株不知名的树飘着雪白小花,血腥味依然淡淡,白花染了猩红晚霞。
心中忽然一动,他猛地推开门跑出去,院子拐角处,一片雪白染了红血,如风中落花,那容色倾城,嘴边挂了一丝鲜红。
“南箓!”
他跑过去扶着他,那人软绵绵倒在他怀里,早已不省人事,尽管昏迷,好看的眉头紧拧,似乎忍受着巨大痛楚。
张至深将他抱入屋中,那满身的血都从腹部汹涌而出,抖着手剪开衣服,几处狰狞伤口让他倒抽冷气。
“南箓,南箓。”
他颤着声叫音了几声,那人毫无回应,鲜血依然在流,就跟被胡露娃挖心的那天一样,紧闭的双眼或许再不会睁开。
张至深浑身都在发抖,脑袋轰隆隆地响着,一片空白后,忽而疯狂往外跑去,他能求助的人只有青莲。
眼前突然一黑,身体被撞回地面,抬头望去,望进一双漆黑无比的眼,悲伤流溢。
黑箬道:“你不能找阿莲。”
“为什么,他这样会死的!”
“就算死,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受了伤!”那深黑眼中依然悲伤满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