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吼当真是豪气冲天,一直处于弱势状态的骚包公子哥儿终于英雄救美了一次。
那小道士手一顿,动作有些犹豫,南箓算是得了口喘息的机会,那冰鸾剑带着雪花如迅龙闪电般飞了过去。
那一剑当真是漂亮,这八月落雨天转瞬成了冰寒腊月白雪翻飞的季节,一把寒剑映着飞雪柔雨悄无声息地划破了空气流光,只是转瞬,如情人的温柔一笑,便直直刺入了小道士的胸膛,冰凝雪落,纷纷而下的细雨都零落成了细白柔亮的雪花,在剑端开出了艳丽璀璨的红梅点点。
“南……南箓……”
张至深站在那里,只觉一阵寒意入了心,竟是莫名的伤痛,小道士战败,他本应该欢呼的,却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南箓望了过来,在那雪花混着细雨纷飞的空气里,那双眼比任何时候都要冷,深黑深黑的,映着八月的烟雨迷离,染上了鲜血的艳丽,璀璨生辉,美得天地都要失了颜色。
那样的目光望过来,张至深便如同被雷劈中般,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小道士才十五六岁的模样,连南箓的肩膀都不到的身高,黝黑的皮肤带着健康的色泽,样子憨憨厚厚的,连银子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少年,还没好好看过这个世界,他的眼那么无辜,惊讶地看着穿过自己胸膛的剑,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字来。
接着那把剑又无情地从他胸膛抽出,溅出的鲜血迅速在空中凝结成漂亮的红色雪花,混着白白飘雪纷纷而下,这八月的雨水抽去了他的灵魂和年轻的生命。
这一幕落在张至深的眼里却让他浑身血液都跟着凝结了,那双漂亮的凤眼瞪出了红红的血丝,他怔怔地看着南箓,似乎想寻求一个解释。
那把晶莹剔透的剑上没有沾染上任何鲜血,依然剔透干净得仿佛刚从冰山雪池中出来,美人修长洁白的手也干净得不染一丝纤尘,漫不经心地把剑一收,那眼里的淡漠如他手中的剑。
小道士慢慢倒在了他脚下,胸口破开的伤凝结成一朵漂亮的红色冰凌花,细雨缠绵,白雪轻软,静得好似一个触不到的梦。
南箓收了剑向这边走来,安慰道:“没事了。”
张至深摇着头退了一步,轻声道:“你杀人了……”
南箓似乎很疑惑,思索了一阵,才道:“是。”
张至深有些楞,脑子里一片混乱,依然喃喃道:“你杀了他,你杀了人……”那才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跟那高复帥一般大的少年,他们的生命才刚开始,就这么被无情地结束了。
南箓那张如雪般白皙冰冷的脸变得更加苍白,双眼只是一个瞬间便变换了无数种情绪,最终凝结成更加淡漠的冰,雨水顺着漆黑的头发滑落在脸颊,流过那依旧倾城绝代的美丽容颜,如同滴落的泪,又仿佛在下一瞬间会凝结成冰。
他的声音更加冰冷,如同从喉咙里压抑出来的冰渣:“我杀了人,你怪我?”
“我……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没有想过真正杀……了他。”
南箓冷笑:“他几次想要杀了你,他若不死,死的就是我和你,我倒是没看出来深儿宅心仁厚,菩萨心肠,这样都还舍不得他死。”
“不……不是……南箓……”张至深依然觉得脑袋乱哄哄的,一时找不着言语,他只是觉得震惊和悲哀,却不知哪里出了错,“他还那么小,你不应该如此狠心……”
南箓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指着他笑道:“这么说,年轻的不能杀,老的就能杀了,深儿的脑袋真是奇怪,同样都是杀人,老的少的,怎样杀,有何区别?”
一句话提醒,张至深才猛地醒悟自己是来做什么的,顿觉手心滚烫滚烫的,立马松了手中腰带,那老道士被他一路拖来早就滚了一身泥巴,此时也不知是死是活,自己跟南箓有什么区别……
“……南箓……我们杀了人,我……”他的声音都在颤抖,想扑在那人怀中寻求安慰,可又害怕那是个冷冰冰的怀抱,他们浑身都湿透着,彼此望着对方,张至深看见南箓眼中深黑的冰冷,还有那丝永远都是莫名的淡淡哀伤,隔着细雪飞雨,一切都是恍恍惚惚的。
南箓忽然抬头,淡淡道:“你从来都是这般自相矛盾,永远都改不了。”
张至深怔了一下,却找不到言语来反驳,只道:“你不该杀了他,他还只是个孩子。”
“他不是一般的孩子。”
“可是……”
张至深的话被梗在了喉咙,他瞪大了双眼,看见南箓脸色猛地一变,整个身体都僵硬了,大量的鲜血从他好看的唇角溢出,连成一条艳丽的血丝,伴着雪花缓缓落下。
“南、南箓!”他觉得心像被人捅穿一般的痛,慌乱地大叫。
南箓望着他,眼里依旧是无波无谰的一片平静,细长的眼角微微下垂,含了湿润的光泽在微微颤抖,胜雪如仙般的倾城绝色。
他的嘴角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出来,然后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左胸口上的白衣迅速被血染红,渐渐露出一只带血的手,残忍地扼住了他的心。
“箓……”张至深只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了,再说不出话来,连着那胸口也是一阵剧烈的疼痛,似乎他的心也一并被人穿破,紧紧握在手心。
大片的鲜血在那从来都是纤尘不染的白衣上晕开,红得如盛开最艳丽妖邪的魔花,让人心惊惧怕。
南箓抬起纤长而苍白的手,想将那只手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