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有些暗了,浓重的暮云逐渐将夕阳掩去,水湄楼的灯亮了,橘色的灯光笼罩着大阳台,朦朦的暮色里如半圆的光晕光芒四射。

徐瀚江恨恨地咬咬牙,这里应该是他和翰莉一起住的,清净又可以躲开母亲的唠叨,多好!凭什么那姐弟一来就给他们了,难道自己就不是父亲的儿子了?老妖婆一来就物色丫头给她女儿,显然是要长住的了,偏不让她们得意!

徐锦搬过来一架梯子,正要往上爬,徐瀚江低声道:“我先!”他要亲眼见着那小姑娘被惊吓后狼狈的样子。

徐瀚江有些笨拙,在梯子上晃晃悠悠的,他倒是硬气,动作一点也没慢下来,只是窸窣窸窣的声音有点大,一只林间的归鸟被他惊了起来,扑棱棱地直冲上天。

徐锦捂住嘴哼哧哼哧地笑,觉得这个恶作剧挺开心的,难得少爷有这么小孩子气的时候。

阳台的玻璃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婀娜的身影走了出来,恰恰就走到少年们隐藏的栏杆旁边。

徐瀚江看到那一角年轻女孩穿的旗袍,双脚蹬着梯子,猛地伸长身子,从阳台下面窜了出来,脸上戴着花里胡哨的鬼面具,嘴里呜哇大叫,双手又尖又长的假指甲向前方掐去!

只听得一声女孩的惊呼:“有鬼啊——”,蹬蹬蹬几下脚步,转身就跑回房间。

徐瀚江哈哈大笑,攀上阳台栏杆,就要爬进去,却听见徐锦大叫一声:“少爷小心!”

他的提醒还是迟了,兜头一大桶冷水泼了下来,浇得徐瀚江全身透湿,还没反应过来,脚下的梯子被人踢了一脚,脱开歪斜向一侧,整个人顿时悬空挂在栏杆上!

徐瀚江手忙脚乱的想要固定自己,可惜他的运动神经欠缺,一惊之下,双手自动松开了栏杆,再要抓取却来不及了,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身体往下落。

徐锦就在他的身后,身子挂在空中,随着梯子歪倒摔在地上,眼看自己主子要摔下来只急得张口要叫,这时灌木丛中飞出一条人影,一个燕子翻身,颀长的身形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从空中一掠而过,接住了徐瀚江一起落地。

眉庄从阳台上探出身形,看着那人的身手啧啧称奇,督军府中果然人才济济,竟然有这么厉害的高手,可惜那人始终在阴影里,五官一点也看不清!

她却不知道,自己居高临下,最后一缕夕阳的余光射在阳台上,将她的脸染出淡淡的金辉,纤毫毕现,脸上不但没有一丝被惊吓的惧怕,反而充满了笑谑的神情,明净清澈的黑眸被溢扬的笑意充点得闪闪发亮,灿若星辰,一看就知道是刚刚耍弄得逞的样子。

徐瀚江的脸立刻黑了,说不出的羞辱沮丧恼得他狠狠咬着嘴唇。

这时阳台后面传出盛茂冉的声音:“姐,刚才这里好大的动静,又是泼水又是喊叫的,你在做什么呢?”

眉庄朗朗笑道:“看见了两只大马猴爬栏杆呢,真是稀奇!”

马……马猴?徐锦连忙拉了主子就走,生怕性子急躁的少爷当场发作,无法收拾,现在可是他们理亏啊!

徐瀚江心中燃起熊熊怒火,居然叫他马猴!这下没完了!这个丫头片子狡猾得很,和她那个娘亲一模一样,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而在他的身旁,霍家华抬头看着阳台,眼瞳里闪过一丝捉摸的意味,熠熠地闪着光。

眉庄回了房间,就看到小弟疑惑的看着自己,她笑起来,道:“ 你刚刚搬来这里,有不少新鲜有趣的事情你还没见识呢,下回也开开眼界!”

徐瀚江仿佛是眉庄天生的敌人,两人还没见面就想着法的捉弄她,不把她弄哭了不算完,见了面就一个劲的挑衅她,污蔑她。记忆里,前身最厌恶的就是他了,而这一世,这小子果然上门来了!

她才不会对这样的人客气半分,须知越是让他得逞越是让他觉得有趣,无所顾忌只有使他吃够了苦头,才会彻底收敛。

“看戏吗?”盛小弟心想,只有戏园里才有马猴杂耍吧。

“是啊,很快就上演了,比最精彩的马戏还要好看呢!”眉庄的眼里漾出了恶作剧的笑意,这向来是她惩治人的先兆表情。

盛小弟打了个寒颤,在心里为那个倒霉的家伙祈祷。

第二天徐府里平静无波,所有人为即将到来的认亲仪式忙碌着。盛小弟跑来告诉眉庄,兴致盎然地道:“听说仪式上原本要请的戏班子给撤了,换成了欧洲来的马戏团,这可比听那些咿呀咿呀的戏曲子有趣得多了!”

眉庄看着他闪闪发光的眼神,哑然失笑,小弟在外国待得久了,马戏并不稀罕,他高兴的是可以逃离咿呀咿呀声的荼毒,问:“是你提出来的?”

“二姨太的儿子请了个变戏法的人进来,给姨娘看见了,”盛小弟不习惯称呼父亲的庶子为哥哥,道:“姨娘说戏班子都听腻了,时下的魔术杂技好看又新鲜,梁秘书长就说现在欧洲最有名的马戏团正好来华,轰动全上海,豪门大户千金都请不来的,姨娘说就要这个,让人赶紧去请了。”

眉庄不由皱了皱眉,菊娘真是什么最招摇就什么最中意,一点也不怕得罪人。她以为这是花楼,名声越响客人越多吗?自己不是怕惹事,而是菊娘这样的做法根本没有顾及子女,就这样把他们推上风口浪尖……

督军府出马,效率很快,马戏团当天下午就过来布置场景,设施,叮叮当当的犹如工地一般,原来的戏台子不用拆,倒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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