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淳耳收了手,取掉君上腕间的锦帕,瞧着君上仍旧闭着眼眸,半点没有想要睁眼的意思,她弯了身回应,“君上,事宜总归是有解决之日,若是身子累疲了,总是划不算的。微臣治得了君上的症疾,却治不了君上的心思,还望君上三思。”
这话她说得有些絮叨,以往母亲说父亲不按时用膳之时,便就是这般言说的,当时父亲脸上满满的都是宠溺的神色,她路过父亲的书房,能够清楚地瞧见那般浅色的光景中,最为温馨的一幕。
如今君上为了宫家,朝政的事宜烦忧,身子上总是会吃不消,若是不惜着自己的身子,即便是她的医术再精,那也是只能治标不能治根。
君上默着声,眼眸却是轻巧地睁开,将目光落到垂首在一侧的上官淳耳身上,低眉顺目的模样,当真是叫着君上无言,怎的那言语中的调子一点也没有顺目的势头。“本王三思的是,上官大人如今权势大了,连本王的事宜都要管一管了么?”
上官淳耳一听这话,心中一抖,掀了衣摆就跪了,“微臣不敢,微臣身负皇命官阶,必应是将君上的身子置为最上,即便是君上如今要砍杀了微臣,微臣也是不会有任何的怨言的。”
君上面上的神色未有起伏,声线极为的冷淡,仿佛如没有一丝涟漪的湖面似的,“你这膝头倒是不金贵,动不动就跪。本王若是真要摘了你这颗项上人头,你当真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舌尖一疼,上官淳耳不由得咬了一口,她这算不算是自己将安危交付了出去,得,君心难测,她怎么会言说着砍杀了自己,还不会有怨言,这这这,上官淳耳好想抽上自己两个嘴巴,她没事也开始胡言乱语了。
“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微臣得君上厚爱,又总领太医院院事之职,君上杀了微臣,那也是微臣的福气。”她可不敢直说君上的症疾还得她亲自经手,若是她这么一说,非但保不了自己的性命,反倒还会将自己置于炭火之上。
君上冷哼了一声,听听这言语,越发的伶俐了,还不直说他有些纬武经文,懂着医术,只拿了对他的重用来堵了自己不被砍杀的理由,真真是,叫他实是无奈。“本王若是想要摘了你这颗人头,还用得着你拿本王的话来堵?起来吧,跪着给谁看啊,白的莫污了本王的眼。”
上官淳耳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方才那气息实是叫她差点承受不起,她就说过了,回回进这正阳宫,她都是将脑袋捏在了手心里。君上是重用她,甚至还对她另眼相看,但这并不代表皇权至上,她就能逞恩上桌。
“是,君上。”她忙不跌地从地界上头爬将起来,余光瞧着君上面上没半点动了怒意的意思,这才将心放得宽了一些,方才吓得她的后背已裹了一层的冷汗,看样子回去她也得暖暖自己的身子,切莫是着了风寒才好。
“近日里,曲夫人也是快要生产,女子产房,你一介男子多去沾染甚是不妥,举凡是要去踏足,先来通禀本王,切记不可独身前去。这后宫里你若是想要借人上位,也是考虑清楚是否对自己有益。本王倒是好奇,本王在你眼中,竟是连曲夫人都是不如了?”
君上有些恨铁不成钢,他在那年纪之时,行事上就知这后宫里谁的权柄最大,若是不能攀附最高位阶的,即便是居为后宫妃嫔的首位,那也是无济于事。他之所以卸了祁王后的权柄,便就是先君在之前已做了最好的榜样。
更何况,当年他前去祁家,所需的不过是一个家族的价值罢了,他已给祁家太多的期待,祁王后已居后位,兵部尚书已由祁家所领,丞相之位也有了祁元坐镇,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既然如此,那他就卸了王后的权柄来给他们提醒,不过,君上眼波一眨,祁王后以为上官淳耳是能动上一动的?
不过,上官淳耳行事的确是不当心了一些,曲家跟祁家的事宜他跟着去掺合做甚,旁的人送礼她大可以回绝便是,曲夫人难不成还敢在他的面前动上官淳耳?
这上官淳耳可真是不叫他省心,谁在这宫内能做他靠山的,还非得他前去提醒一两句,也不知那脑子长着起来是干些什么事的。
上官淳耳将君上的话一字一句听得分外仔细,曲夫人的确是要生产了,但是祁王后不会瞧着曲夫人能够顺利产下,所以,君上知道,祁王后会在曲夫人心性最为薄弱之时,给予致命的一击。
去永延殿前需通禀君上,叫她忍不住地将目光全数落到君上的身上,君上这话说得分外的清明,便是告之给她,这后宫里她无需去攀附谁,只要有君上在,那便就是她最大的靠山。
只是,君上会护着她一介侍医,竟是建在曲夫人生产之时,果真君王薄情,连自己的孩子都要计入棋盘之中。
瞧着上官淳耳久久不发一言,面色戚戚然然的,君上便是知晓上官淳耳所想是何意思,他面色一冷,唇线启开,说得分外冷血,“你既然是知道本王的心思,便就记清楚自己的处境,倘若有些事情摆在了桌案间来,即使是本王,也无法救得下来。”
上官淳耳鼻间一酸,危险的处境她已然清楚了,所以,在君上的跟前,她就不得不多有考量了,她的一举一动,君上都分外明白。只是,君上在担忧她,她是明白,可宫家之仇不共戴天,叫她如何能够忍得下来。
“微臣知道,倘若微臣自身尚且不知顾惜,殒命的日子也是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