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我……也有爹爹吗……什么是马匪……马匪就是爹爹吗……”身后的欢颜忽然拽了拽我的衣襟,嗫嚅的小声说,大眼睛中已经有隐隐的泪雾。
展若寒的身体好似微微一震,旋即用幽邃的眸光盯住了我,那双好似能够望穿前世今生的星眸中,分分毫毫都是迫切的问询。
就在片刻之前,真相几乎已经脱口而出,但是这须臾的变故却让我瞬间改变了主意。
“他的父亲是谁并不重要,她只是我赫连云笙的孩子!”我像是在正告流苏,却是在给他一个笃定的回答,“欢颜刚到这里已经受了惊吓,既然这座院落四爷已经赏给了我,请将军和姨娘移步,让她安静一些。”
我俯身抱起欢颜,她把被泪水晕得脏脏的脸蛋伏在我的颈窝处,发出一声长长的抽噎,两只小手环住我的脖颈再不肯松开。
不再理睬他们,转身回到了里间的屋子,那男孩子宁羽看着同龄的欢颜颇感好奇,兀自在流苏怀中探头探脑,展若寒已经把流苏推出门去,“以后,没有我的吩咐,再不准进来!”
“四爷,你真的就这样把她放在府中?这可是个祸胎,玉蔻就死在她的刀下,四爷的骨血也毁在她的手中,本来应该将她处死为玉蔻报仇,若是还念及有些夫妻情分,径直把她押送到官府就罢了,为何还巴巴的弄回府中关起来?”
“老太太和夫人近日可就从长安回来了,若是她们知晓了,还不知道弄出什么轩然大波呢!四爷,您要三思啊!”流苏的劝诫一叠声传到耳中。
展若寒停住脚步,语声料峭,“我给了你姨娘的名分也是因为宁羽,流苏,照顾宁羽就是你的本分,不要自不量力,云笙的事情你若是再过多嘴,明日我就送你回长安老宅!”
流苏的声音终是低了下去,诺诺应承,“是,四爷,流苏记下了……”从隔窗望去,对上了流苏目光,虽低眉敛首,却是精光四射,带着不可思议的狠狠光芒。
听到大门重新上锁的声音,知道就连展若寒也已经离开了,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绞干了一条毛巾给欢颜擦干净了花猫般的小脸,几日不见,女儿那肉嘟嘟的脸颊消瘦了不少,不由得一阵心疼。
“告诉娘亲,欢颜是怎样来到这里找到娘亲的?”大概是昼夜思念娘亲,她看上去很疲倦,我抱着她,放到床上给她盖了薄薄的被子,轻轻拍着她入睡。
“我也不知道,欢颜在夫人的房间里睡着,夜半的时候还向夫人讨过水喝……醒来时就见到娘亲了……”在我的身边,她感觉心安,长长的睫毛垂覆下来,在雪腻的脸蛋上笼罩着弧度完美的暗影,呼吸渐渐沉重了起来。
是啊,展若寒位高权重,将军府人才济济,既然找到了我,洛阳虽大,再找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从夫人房间夜班掳走欢颜是不是他亲自操刀,就不得而知了。
现下他将我和欢颜都关在了这座插翅难飞的院落中,不知道要关上多久,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些什么,不过欢颜来了之后,他在整个院子里添置了不少东西,家具,被褥,换洗衣服,一应倒是全的,完全不似幽禁我的那几日,如幽坟古墓般荒凉。
虽然欢颜也被禁足,好歹她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他多半怀疑欢颜是秦默的女儿,不知晓会不会动她的心思,我必须要处处万分的警醒小心。
关键的那一刻,我截住了即将冲口而出的真相,现下想来实在是庆幸,若是知晓欢颜的身世,依照他的个性,我们这辈子就再没有离开的可能。
老夫人,邱蔚,流苏,还有那杀死玉蔻的看不见的凶手……这人心叵测,波云诡谲的将军府不能够保证欢颜平安无虞的生长,我绝不会让我的女儿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
当下所能做的,不过是见招拆招,见机行事罢了。
两日平静如水的日子,每天的三餐依旧由军士们从小门口准时送进来,不同往常的残羹剩饭,每天都有四色荤素搭配的小菜,两色主食,欢颜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让我悄悄松了口气。
闲来无事,我便和欢颜想了很多游戏的法子,宽敞的院落,三间房舍到处遍满了我们追逐的足迹,渐渐的,这些个游戏欢颜都玩得腻了,开始托着腮帮看着那闭锁的大门发呆。
“那个白衣的叔叔是不是生娘亲的气了,怎么会把我们关起来这么久……娘亲,我想夫人,想翎哥哥了……”她垂着长睫坐在门槛上叽叽咕咕,我却借着日暮的余晖拔着那院落及膝的荒草。
总得……找些事情来做,时光很难打发,好在身边有了欢颜,可是丝丝缕缕的寂寞仍旧像是挥之不去的暗影,走到哪里都不离不弃,附骨相随。
想必岳仲景夫妇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了吧,先是丢了娘,后又丢了孩儿,想着他们心急火燎的报官,面前竟然好像浮上了展若寒毫无表情公事公办的冰块脸。
大概贼喊捉贼就是他那副样子吧,不知为何,想到这里我竟然唇角微莞,落日的余晖照在我脸上,微眯着眼睛,晚风浮动着我长长的发丝,云雾般飞舞在微凉的空气中。
门被打开的那个时候,白衣翩然的他见到了我无意的笑靥,竟然就呆立在那里,怔忪了片刻,欢颜已经快活地飘了过去,舞动着短短的小胳膊,“白衣叔叔,白衣叔叔……”
他微微一愣,眼神骤冷,躲开了欢颜的拥抱,欢颜的一腔热情被冰水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