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瑶背着阳光站在院子里,弗止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却觉得此刻的落瑶倔强又脆弱,就像当年他的师妹孟芙蓉年轻时候的模样,心里有种温暖的感觉趟过,连带因为玫瑰而暴怒的气消了不少。
落瑶沉默了半晌,突然问弗止:“以前冬冬未出生时,你一个人孤单吗?”
弗止愣了愣,不知落瑶此刻提冬冬做什么,他点点头:“还行吧,也就这样。一个人倒也清静,省得老替你们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我上辈子是不是杀了你们全家?这辈子要这样折腾我?”
落瑶不好意思地靠过去,拉了拉他的袖子,像小猫一样在他袖子上蹭了蹭,讨好地对他笑:“那下辈子换你来折腾我好不好?”
弗止板着的脸终于绷不住了,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忍不住笑出声来,落瑶也跟着笑起来,小小的院子满是温馨的笑声。
后来弗止想起这一天,只记得落花飞絮淡淡飘扬,牵惹了整座山头斑驳的阳光,幽幽的瑅花香绕着望月山久久不散。
————人去楼空肝肠断,你是风雨你是晴(12.23已补更)————————
七月的天,烈日当空,荷花绽开,就像落瑶垂下的眼帘,轻笑间风华绝代。
祁远无心欣赏这些,他一心惦记着当时在望月山上的许诺,急匆匆地再次来到望月山,当弗止告诉他,落瑶已经带着冬冬离开了好几天,祁远脸上的急切变成了沉甸甸的阴霾。
这回,连弗止都没有给祁远好脸色,只是拿了一张落瑶亲笔写的字条,轻飘飘地扔到他眼前,祁远颤着手拿起薄薄的信纸,仿佛有千斤重,信上寥寥数语:“鸿雁在云鱼在水。此行再无相见之期,勿念。”隽秀清灵的蝇头小楷,像极了她的音容笑貌,祁远轻轻抚摸落款处的两个字,仿佛想把它们一笔一划烙在心上。
鸿雁在云鱼在水,你是飞鸟我是鱼,我不上岸,你也不要入水,你继续做你的天君,我过我的人生,我们之间仍然可以海阔天空,就这样吧。
瑶瑶,你是要告诉我这些吗?
祁远瞬间眼神空洞,他忍着心头的翻涌,无法置信地问道:“就这一句话?”
弗止点点头:“只给你留了这字条。哦,还有一个镯子,不过似乎不是留给你的。”
祁远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沉,是那个印曦可以感受她存在的鲛泪镯吗?她是准备要跟天族所有人断绝来往了吗?
心里一阵毫无预兆的锥痛瞬间刺透了心脏,他觉得即便是猛兽生生咬去他半颗心,也不会痛得这般生不如死,失去她的恐惧像毒药一样慢慢渗透到五脏六腑,苦涩得无法呼吸。
她连对他说几句话都不屑了吗?就这么着急着离开,此生再也不想多看他一眼?
“我也是今天才发现她不见的。”弗止轻轻道,“说来也怪,她昨日还好好的,今日却一副与往事做个了断的样子,这行事作风倒是像极了她的娘亲啊,从不拖泥带水。”弗止啧了一声,不知道是在感慨还是欣赏,“我今日才明白,她昨天问我那句话的意思。”
祁远接话:“什么话?”
弗止道:“她昨日突然问我,以前冬冬未出生时,我会不会觉得孤单?如今看来,她那时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带冬冬离开了吧。”
弗止似乎没有看到祁远脸上的悲恸,雪上加霜地说道:“这次她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把我徒儿也一起带走了,虽然说冬冬本来就是她儿子,可是我也算是拉扯他长大的,却连说一声都没有。”顿了顿,又说道,“她的隐匿术尽得她师父容淮的真传,若真想避开个人,怕是穷尽一生也找不到她,你别看她平日里与世无争的样子,真狠起心来,没人比得上她。你究竟做了什么事让她如此一意孤行?”祁远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明明是七月的天,祁远却觉得眼前漫天飞雪,心痛至极,喉间一股腥甜翻涌而出,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胸前的衣襟仿佛盛开了一朵妖艳的花,白雪落梅,刺眼得恨。
她终究是知道了吧,否则不会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开吧?可是为什么不能再等几天呢,他明明告诉过她,什么事情都不要相信,为何不等他回来向她解释呢?
弗止看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次也许比以前更糟糕。
他本来就对祁远非常不满,但是没想到会突然吐血,心里虽有恻隐之心,却爱莫能助。叹了口气,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好不容易把她从梦里唤醒,却是让她又掉进一个梦中,然后把她从梦里拍醒,一下子从云端摔到地狱,你若是有苦衷,为何不早点告诉她?我虽然没有经历过大起大落刻骨铭心的男欢女爱,却是知道两个人在一起不能互相隐瞒,可是现在你连起码的坦白都没有。”
祁远苦笑了一下,“我能告诉她吗?告诉她我父君用整个芙丘国的自由威胁我,若是不跟蔓蝶成亲,就囚他们生生世世不得再踏入清亁天一步?若真如此,只怕到时连你的望月山都要受到牵连。其实,我早就猜到我父君会这样做,只想着干脆将计就计,以快制快,先和蔓蝶成亲把他们稳住,至于娶了蔓蝶之后是否马上休了她,我可没有向他们保证。”祁远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承认这么做有点小人,但是我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原本以为,落瑶是应该不会怪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