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收到的费兹威廉少校派人送过来的便条里说,他会在下午四点钟到达彭伯里。达西先生怀疑自己可能没法儿一个人一直待在书房里等他。他拒显得冷静沉默一如往常,并且也的确用了极大的努力尽量让自己沉稳下来,但是剧烈的火焰仍然灼烧着他的心脏,让他痛苦难当心慌意乱。他的精神被两种趋势所摆布,一种逼迫他勇敢,另一种逼迫他焦灼。他的管家随时可能进来询问治丧期间彭伯里的日常生活的特别安排,他的佃户们随时可能会来敲门向他父亲送上最后的敬意,他的亲朋好友马上就会从四面八方赶来表示哀悼。家里的马车已经被派出去接他的妹妹乔治亚娜,考虑到达西秀的身体和精神都比她哥哥来的羸弱,为了防止发生其他意外和不幸,雷诺兹太太非常周到的安排了一名贴身女仆和一个男佣一道跟着马车一起到学校接达西秀。这位太太还能振作起来像往常一样工作、安排照料家务事,这对达西先生来说不能不说是极大的安慰和帮助。
达西先生吩咐雷诺兹太太尽量让他一个人在书房里待一会儿,尽量不要让别人来打搅他——除非是达西秀或是费兹威廉少校到了。这个要求在这种时候是很难办到的,但这名睿智和善的老太太就真的照着这样的吩咐去做了。她把所有佣人都派到了房子的另一侧,甚至清空了书房窗前那条路上原本正在工作的杂役。有那么一个多钟头,达西先生觉得自己的确是待在一个没有声音的环境里,他的眼睛还在四处张望,但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耳朵在工作——没有夏日的蜂鸣,没有鸟的鸣叫和振翅的声音。甚至没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整个世界都在这个时刻静默了。
等他重新听见了声音的时候,雷诺兹太太已经打开了书房的门,正在向他报告访客的身份:“先生,费兹威廉少校到了。”
“菲茨威廉,谢谢你这么快就赶过来了。”达西先生强迫自己利索地站起来,快步走过去迎接这位表兄,他觉得自己拒语调冰冷但也算做得不错了,“律师今晚就会从伦敦赶到这里,到时候他会向你详细的解释你在接下来的事情被安排中的职责……”
费兹威廉少校看看了放在书桌上的酒——虽然是一整瓶从地窖里拿上的,但是吩咐要酒的人只给自己倒了一杯,并且就初步观察来说,那杯酒几乎没有喝过的痕迹。费兹威廉少校很佩服达西先生在这种时候依然保持着下意识的克制和勇气,但看到那张疲惫憔悴精神紧张的脸庞,又替他觉得担心。于是他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走过去拿来酒杯塞到达西先生手里,又把他往椅子上一按,说道:“喝吧,喝了这一杯,我们再谈。”
那杯酒起了点好的作用,达西先生的语调终于不是那么僵硬了,他的声音里重新被注入了一丝隐约的活人的暖气。
“你是家父指定的遗嘱执行人。恐怕接下来这段时间要劳烦你在彭伯里住上一段时间,直到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家父的意愿安排好。如果方便的话,我让雷诺兹太太给你安排二楼的老房间。你需要别的什么的,就直接和她说吧。你要是不太累的话,我想要先和你谈谈关于葬礼事宜的安排——抱歉,你快马加鞭骑了这么远的路,我却不能让你先去休息,对此我深感遗憾。”
“你不要担心这会给我带来麻烦。姨夫在几个月前已经书信通知过我这个安排了。他早有心理准备,也有了详细的安排,所以这不会给我增加执行的难度。作为你们的朋友和家人,我也有义务在这个时候给你们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
“……我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走。我是说人们通常都认为病人很难熬过冬天。重病卧床的人尤其是这样。可一旦他们熬过了冬天的话,人们通常都会认为他们已经转危为安了。我们的医生也从医学角度上同意了这种经验之谈,我记得上个月的时候我还给乔治亚娜写信提到了这个好消息。他差不多都已经痊愈了……他还不怕自己的休养被打搅,想着要让乔治亚娜在暑期的时候带几个朋友回来玩一个夏天。”
“我想他走得并不痛苦。这半年多我一直和他保持着密切的通信。姨夫给我的信里显得一切都很好,他几次提到他并不害怕以后发生的事情。我想他只是有些担心你和乔治亚娜,因为有封信里他提过他在担忧一个孩子的将来的命运,我想大概就是三月份的时候的那封信里提到的。可是你们一定会告诉他一切都不用担心的,”
“……恐怕我父亲指的并不是我和乔治亚娜。我想他是在担心他教子的未来前程。这你说的那封信被写出来前后,我们刚好谈到过一次这个人。父亲希望我以后能对他多加照应,但是我心里不愿意,所以没有能马上答应下来。父亲马上就看透了我的心思。他说那个人差不多就是我弟弟,除了姓氏不同长幼有序之外,没有任何理由把他当做是居住在彭伯里的客人——他责备我不该那样对家人冷酷无情。我很遗憾在他生病的时候,没能照顾他的情绪顺着他的心思来做这件事。”
“你说的是小威克姆吧。我想我到这里来的时候见过他几次,他好像是个不错的青年人……不过我注意到你不是这么想的。你和他有过节吗?”
“并没有。只是我感到自己和他相差太多。我不是说出身上的距离,而是说想法上的。父亲说他是我弟弟,可我丝毫没有觉得他和我有什么相同之处。不仅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