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活着么?”瘦得近乎竹竿儿的锦绣站在胡炬对面询问出声,语调微微带着颤音,眼中快要滴出血泪来。
“我好,他就好,”胡炬笑着如此回答,“等你出嫁时总会得以一见。”
“他若不好,我也不会叫你好过,死了都不会叫你好过!”锦绣面对这良心被狗吃了的畜生,连一声“儿”都不愿再说出口。
待在西平郡的后院偏房,看着满面病容的母亲,锦绣不由满腔悲愤,她努力了这么久,做了如此多的事情,一切却又绕回到了上一世的路!
她又成了薛氏口中外室生的小贱人,又被锦珍嘲弄取笑甚至打骂,这一次明明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却不得不忍,仿佛比懵懵懂懂的从前更叫人难受。
她不甘心,死都不会甘心,总有什么办法能破这个死局!毕竟,如今的她比前一次多了些助力。
“阿娘,你振作些好不好?”锦绣拉着母亲那骨瘦如柴的手,伏在她耳边呢喃低语,“会有办法的,会好的,你振作些好不好?别睡了……起来咱们一起想法子,好不好?”
说道最末一句,一贯坚强的她也忍不住哽咽出声,不由心想,若自己将来有了儿女一定不会如此懦弱,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肉被人作践。
哭,有什么用?病了,有谁会心疼?不如挺起胸膛放手一搏。
只是,锦绣暂时还没办法在胡炬的眼皮下做任何动作,她被看守得很紧,得不到外界的消息,也没法传话出去,整个冬季都被关在院子中喂猪似的强迫进补,就像养肥待宰的羔羊。
她知道,胡炬又起了和前世同样的心思,想用美艳的“庶出”女儿送人做妾交好高官,有明瑞在手不怕她不听话。
眨眼就到了来年夏末,锦绣身量变高又养回了水灵灵模样,神色却依旧是抑郁无比,某日,胡炬带了薛氏和锦珍去临县普陀寺上香求姻缘,家中各处看守更紧,甚至还给锦绣安排了一个人日夜相陪。
当那被遣来伺候她的锦珍的贴身婢女雯娘端了沙参玉竹心肺汤来时,锦绣舀着那有润养功效的汤羹忽地抬头道:“你甘心么?”
“……”一贯比锦绣更沉默的雯娘不曾作声,只是端着木盘的手指一紧,睫毛微微眨了眨。
“想必是不甘心的,她求姻缘都不愿带上你,怕被沾了光吧?”锦绣似笑非笑的叹道,“说起来,其实你才是父亲的长女,却偏偏没名没份的只能做她贴身婢女,将来随锦珍出嫁再帮他伺候郎子,想必也同样没名没份……你甘心么?”
当锦绣一听说胡炬要带锦珍去普陀寺上香,她就知道这一段命运又成了原来那样:一行人借宿寺庙遇到事先刻意引来的贼寇,锦珍救了隔壁的崔刺史夫人然后与之攀上关系。
前一世,崔相家二房的嫡出长子崔文康,就因为锦珍对他继母的救命之恩和家中各种算计,被逼娶了商户女。
那一回,此人的妹妹明里是出嫁当日急病身故,暗中却是与表兄私奔做了妾,他被带累了名声因而说不了好亲事。
这一次,那妹妹好好的嫁到了定西都护威武侯家,丈夫虽不是嫡长,却也是刚立了战功赫赫有名的小将军,胡炬竟还贪心的想拿下这么个人做姻亲!
可能么?即便是可能,锦绣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此事发生。
她一面慢慢喝了汤,一面对那婢生子雯娘说道:“薛氏帮着自己女儿希望她嫁去侯府,都是一样的姐妹,我只能为人妾你连妾都做不了,前半生为奴为婢被锦珍作践,后半生还得继续为她奉献,甘心么?”
雯娘冷笑一声抬头道:“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功夫操心我?”起初,她是寄希望于锦绣能狠狠折腾一下锦珍的,甚至还期盼过叶氏能东风压倒西风斗过那薛氏。
因而在盂兰盆节时她明明看到锦珍吃了有毒的萱草也不曾言语。谁知道,这母女俩太没用,折腾一圈还不是给关在了后院,就这样还指望撺掇她做什么?可别一起给带进沟里去。
“咱们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么?她好过了,我们就都不好过,为什么不携手坏了她这姻缘?”锦绣心里也是埋怨自己之前错失良机还丢了二郎,可如今她也不会坐以待毙,她坚信即便是掉落谷底,自己也能攀上悬崖!
深呼吸一次后,锦绣又拉着雯娘的手在她耳边低语道:“从这一环开始,破坏。我总有办法翻身的,你帮了我,自然也有好处。”
“我不过是个奴婢能做得了什么?”雯娘木着脸开始收拾碗盘,完全听不进去。
“不过是帮忙传几句话,举手之劳罢了,没风险的赌一把你都不敢么?”锦绣一把拉住雯娘,凝视着对方的眼如此询问。
她被看得太紧出不了门,又不敢贸贸然收买小女婢,尽管这雯娘前世曾坑过自己,却是她明确知道对锦珍、薛氏有莫大敌意的惟一可靠者,既然有共同的目标为何不能结盟?
“只是传话而已?”雯娘略一犹豫,又淡淡道,“于我有什么好处?”
“你不想破坏了锦珍的好亲事?你不想看到薛氏遭报应?胡炬都已经逼死你娘了,难道还会好好善待你,给你安排前程?”锦绣指着碗中残余的沙参心肺汤冷笑道,“他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根本就不能指望,不如期盼一下若我能翻身还可带你一起逃离苦海。若成不了,日子也不会变得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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